一刻钟后。
周令宜坐在黄花梨木制成的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她脑中浮现出那位她从未放在眼中的姨母,冰肌玉骨,弱柳扶风,眉宇间总是带着淡淡的轻愁,确实惹人怜爱。
她又想起另一张与其有六分相似,却明媚动人的脸孔。
一股怒火从心中升起,她抬起手将手边的茶盏扫落在地。
“一家子狐媚子!贱人!”周令宜恨恨道,一双眼眸中满是狠厉。
小贱人勾引殿下还不够,当娘的还来勾引父亲。
只有母亲才是永宁侯夫人,她一个庶女,死了丈夫的寡妇,竟也敢肖想母亲的位置!
周令宜站起身,直冲里屋而去,林氏正眼神空洞的躺在榻上,一副了无生息的样子。
周令宜见林氏这般,泪水便不自觉滚滚滑落。
从她有记忆开始,母亲便是一个端庄体面之人,何曾这般狼狈过。
她捂着帕子哽咽道:“母亲,你别这样,你振作一点,你吓着宜儿了。”
林氏一点反应都没有,仍旧直挺挺地躺在那,一言不发。
“母亲,那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那贱人抢走父亲吗?”周令宜哀哀道。
林氏眼珠转动了一下。
周令宜脑中又浮现出那支红宝石金簪,心中更是悲从中来。
她眼眶通红道:“母亲,你若是这般就放弃了,难不成要让那贱人登堂入室吗?”
“那我怎么办?难不成还要将到手的皇后之位,让给她沈琼华一介满身铜臭味的商户之女吗?”
提到‘皇后之位’,林氏好似才突然清醒过来,她坐起身,一双幽深红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令宜。
嘴唇惨白,嗓音沙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将你的‘皇后之位’让给沈琼华?”
周令宜是真的很伤心,这个问题折磨了她许久,她怎么也想不通。
如今林氏问起来,她便将那红宝石簪子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
“母亲,你说殿下那般爱重我,又为何要将沈琼华不要的簪子给我呢?”
难不成在殿下心中她还比不上沈琼华?
林氏盯着苍白的脸,冷笑一声。
为何?
自然是在安王殿下心中,一切事物都不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重要,一个不要,给另一个便是。
就如同当年的周耀之,发现自己娶错了人,想要休了自己,却又碍于当时的永宁侯府处于复起的关键时期,而不得不和自己这般过下去。
也如同周耀之惦记林婉茹多年,即便有了权势也不敢明目张胆将人夺回身边,怕背上一个抢夺民妇的名声,影响侯府一样。
看着女儿红肿的双眼,林氏伸手轻抚。
这是她的女儿啊,如花朵一般的年纪,决不能沦落到她当年那般境地。
林氏的脑中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林婉茹那贱人,是万万不能留了!
虽说她现在一心悼念亡夫,但人心易变。
按照安王的计划,是要先娶沈琼华的。
若是那贱人真的和侯爷有首尾,以侯爷对她的感情,待事成之后,她若是吹吹枕边风,自己岂不是为她母子三人做了嫁衣?
林氏的指甲掐进手掌中,双唇紧抿。
她决不能让宜儿重蹈她的覆辙!
鲜血顺着指缝溢出,周令宜心中一惊,哭声都止住了。
“母亲?”
林氏垂眸,
“宜姐儿,你放心,母亲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任何人都不能阻挡她的宜姐儿坐上那个位置!
孔嬷嬷站在一旁,将林氏眼中的疯狂看的清清楚楚,暗自心惊不已。
——
云梦轩。
满室寂静,烛光幽暗,袅袅轻烟从奢华贵重的香炉中升腾而起,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沈琼华站在书案后,手持一支狼毫笔临摹大字。
暗一站在黑暗中,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是在是看不懂沈小姐,这种事换做平常人早就暴怒了,可沈小姐却平静无波,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已知晓似的。
就在他神游天外之际,一道暗哑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发现了?”
暗一浑身一震,恭敬道:“是,永宁侯前往云梦轩时被周令宜发现,没过多久,兰泉苑便闹了起来。”
那个管事嬷嬷将所有下人退了下去,倒是方便了他偷听。
他硬是从那个管事嬷嬷口中将所有的事情的了解的一清二楚,比沈小姐知晓的还全面。
他倒是真没想到,那个平日不苟言笑,在朝堂上搅风搅雨的永宁侯居然还是个情种,惦记了沈夫人这么多年。
沈琼华听着暗一口中那些所谓的前尘往事,良久,唇中发出一声嗤笑。
什么所谓的念念不忘,不过都是见色起意罢了,不然前世阿娘被林氏母女二人害死,怎么不见他杀了林氏给阿娘报仇。
装了怎么多年,现在还恶心到她了。
为了他们所谓的大业,将她们沈家按在地上踩,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要披一层深情的外皮。
这永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