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身处一间怎样金贵奢华的屋子里。华美金雕镶玉的酒器,紫漆透雕云纹黄花梨木的桌椅,往内置紫檀龙纹立柜,雕夔龙护屏矮足短榻,地上铺着上好的羊绒毯,连墙上挂着的字画都是前朝大家的名作!银屏金屋,满目奢华。
到现在沈芙终于知道天潢贵胄,豪门显贵是什么样的概念。是她过去十几年从未看过的华贵!
但这些落在沈芙眼里通通就是:钱、钱、钱!
沈芙摸着手里的金雕酒杯,笑得见牙不见眼,恨不得叫大喊一声,我有钱了!
有这么多钱,丈夫不回来也是没关系的!
方嬷嬷看她那财迷的样,失笑地摇了摇头。
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沈芙也很是放松,抱着一个青花牡丹纹龙耳瓶问嬷嬷这个瓶子能值多少钱……
门外婢女忽唤:“见过世子。”
沈芙身体顿住,这深更半夜的,世子竟然回来了?
迅速放下手里的瓶子,沈芙忙不迭跑到床边坐下,方嬷嬷手忙脚乱地给她盖上盖头。刚坐好没一会儿,紧闭的大门便从外被人推开。
屋外冷风灌入,吹得大红盖头微微摇晃。
一道沉稳的脚步声走进来,沈芙盖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方嬷嬷对着来人行了礼,片刻的寂静后,沈芙听到了一声低沉的,“下去吧。”
接着便是门打开又紧紧关上的声音。
世子除了那句话再没开过口。房间里实在太静了,静到喜烛的蜡油突然掉下,却仿佛是重重砸在了她心上,惊了她一下。
沈芙平下了呼吸,袖子里的手指紧张地扭在一起。
他刚刚,应该没有听到她的话吧?
盖头下出现一双黑色鹤纹皂靴,还没等沈芙反应过来,忽地眼前一亮,盖头已猝不及防被掀开。
光影瞬间涌入眼中,沈芙眼睛都瞪圆了,下意识仰起脸往上看去——
男人实在高大,将本就昏黄的烛光遮得严实。晦暗不明的光线里,沈芙只看得清他一身绣金黑色骑服,贵而不敛。通身的冷肃杀伐之气似乎比外面黑沉的夜色还要冰凉骇人。
眼深邃而狭长,居高临下淡淡望着她的目光有如实质般的威压,只一瞬,沈芙便赶紧低下了头。
在沈家多年,她的危险感知能力一向敏锐。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位安王世子,确实如外界所说的那样,十分的英俊,也十分的……吓人。
如果她没闻错的话,他身上除了深夜的凉意还有隐隐的……血腥味。
该不是刚杀完人才回来吧?
成亲当天还杀人,修罗不过如此了。
几天前还大言不惭叫嚣着“他难不成还能杀了我”的沈芙此刻吓成了软脚虾,低着头不敢抬起。
刚才飞快闪过的一暼,从他紧皱的眉头,沈芙便知他的不悦。只怕他见新娘换了人,一怒之下真的就把她杀了。
好在身前的阴影很快离开,让沈芙微微松了一口气。
长途跋涉,燕瞻如今已是十分疲倦,但他也没有昏头到连沈蕙都不认识。
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燕瞻慢条斯理喝下,再倒一杯。
沈芙靠在床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不开口,她也谨慎地没有说话。
只是这房间的气氛却透着无端的恐怖的压迫感。
茶水从壶嘴流出,汩汩倒进茶杯的清越声落在沈芙耳中,却好似催命倒计时。
水声停止。
“你过来。”男人沉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沈芙暗暗紧紧闭了闭眼睛,终究是逃不过。慢吞吞站起身,走到他身前站着。低头便看见他的侧脸,烛光映照出他凌厉的下颚线条,高挺的鼻梁,显得危险而疏离。
鼓起勇气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话缓和一下气氛……就听到身前坐在朱红太师椅上的男人嗓音冷薄问:“你是谁?”
连夜回京。房间里多了个从未见过的女子,他需要一个解释。
沈芙没意料他突然问这个问题。在他逼人的目光下,想了想,轻声道:“我……是你的新婚妻子。”
“……”
燕瞻手中茶盏重重落下,“我是问你,姓甚名谁。”
穿着喜服在他的房间,他还不知道她是他的新婚妻子?
燕瞻常年在军营,治军严苛,手段狠绝,连军中将士都惧怕,更何况沈芙。吓了一跳连忙道:“我是太仆寺少卿沈无庸的嫡……庶女,沈芙。”
想了想,沈芙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不然被发现了下场说不定更惨。
“庶女……沈无庸好大的胆子,竟将庶女嫁来与我做妻。”明明没什么语气却听着让人莫名生寒。
沈芙虽然努力让自己平静,但眼里的惊惶怎么也藏不住:“是大姐姐病了,父亲才让我嫁过来,王妃娘娘也是同意了的。”
一句话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她一个小庶女没有选择的权利,他就算是不喜,要算账也不该往她头上算才是。
燕瞻怎么会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修长的手指撑在额头上,压着眉双目微阖,半晌无话。
在战场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