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瑞听多了可怜人的故事,可像黑三这样命途多舛的,也是少见。
他见黑三家中的木器,确实做工精致,便以想要打造家具为由,找来木头,请黑三做了几回,给他工费,也算是帮他忙了。
黑三被人背叛后,人也警惕许多,谁也不相信,就是对司徒瑞,走得也不近。
司徒瑞道:“他木工天赋极高,听说老工匠未曾教过他什么,都是他偷学来的,只可惜他现在什么都不肯做,你要想请他帮忙,还要多下些功夫才是。”
赶去找黑三的路上,有司徒瑞讲的故事相伴,倒也不算无聊。
二人紧赶慢赶,先是去了黑三做工的码头,并未找见黑三,便决定去黑三家里找寻一番。
黑三家在郊外河边,芦苇荡附近,从远处看,确实看不出这里有人居住。
河边两间芦苇棚子,潮湿闷热,如今已是初夏,蚊虫众多,秦扶清不敢想这里居然能住人。
“黑三,你在家吗?”司徒瑞在门外唤道。
秦扶清仔细观察棚子四周,竟还被开辟出几分菜地,只可惜这里野草众多,稍有几日不上心,草长得都比菜还要高。
他见菜地里野草蔓延,心中猜测该是黑三家里出了什么事。
果然,黑三从芦苇棚子走出来,乍一看跟个流浪汉似的,他看见司徒瑞就像是看见救命稻草,拉着他就往屋里走。
秦扶清也跟进去,刚一进屋,就闻见一股恶心的腥臭。
晒干的芦苇铺成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瞧着六七十岁的样子,老得已然蜷缩,直不起腰来。他裸露在外的小腿一只瘦骨嶙峋,另一只青紫肿胀,如同变异的萝卜一般。
老人家昏迷不醒,嘴里依旧发出痛苦的呻吟。床边还有一头发花白的老妇,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黑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沙哑:“你救救我爹,哪怕要我给你杀人都行。”
司徒瑞正愁怎么劝说黑三帮忙,这下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他连忙拉起黑三:“都是朋友,说什么客气话。扶清,你在这儿看着,我去找大夫来。”
“不是朋友,”黑三到这时还在生硬地纠正,“我给你当奴。”
秦扶清道:“被蛇咬伤的?司徒,你去桂花巷子娄府家,找苏木来,告诉他这里有人被蛇咬伤,他会有办法的。”
司徒瑞连忙去了。
黑三这才注意到秦扶清,“你是谁?”
“我叫秦扶清,司徒瑞的生意合伙人,今天来找你,是想看你木工手艺如何,可能帮到我们的忙。听司徒说,你现在不愿意做木匠,若是我能救得了你爹,你还愿意做吗?”
“只要能救我爹,我愿意。”
“那就行。”
秦扶清突然看见门前挂的木小鸟,走过去拨弄两下:“你做的?”
“是。”
“做工果然不错。”
木头小鸟扑棱着翅膀,把头埋在翅膀下,做的栩栩如生,连羽毛都纤毫毕现,灵动无比。
“你爹是被蛇咬伤的,当时处理伤口了吗?”
黑三摇头。他爹娘身子坏了,年纪也大,已经干不动活,平日里照料菜地,割些芦苇根回来吃,一不小心就被水蛇咬了。
老头子怕看大夫花钱,以为水蛇无毒,便没吱声,谁知道被咬的那条腿只两天功夫就肿胀如吹气一般。
要不是他今早突然晕倒,估计到死黑三都不知道他爹被水蛇咬了。
老两口一同瞒着他,他哪里能知道?
不到半个时辰,司徒瑞带着苏木坐马车赶来,苏木背着药箱,在野草丛里跑的有些艰难。
他大声疾呼:“扶清,你在哪?”
秦扶清连忙跑出去,“苏木,我在这里。”
“你哪里被蛇咬了?快让我瞧瞧!”苏木脸色煞白,人都慌傻了,连忙要蹲下查看秦扶清的腿。
司徒瑞也急的一头汗,拍着腿大叫道:“不,不是他,病人在屋里!”
“苏木,我没被蛇咬,是黑三的爹被微毒蛇咬了,伤口恶化溃烂,你快来瞧瞧!”
听到受伤的不是秦扶清,苏木这才冷静下来。
他抹去额上跑出来的汗,看一眼司徒瑞道:“怎么不早说?”
哎哟,司徒瑞跑着回城,到现在还喘不过气来,他说的喘,苏木只听到什么扶清,谁被蛇咬了,下意识就以为是秦扶清被咬了。
苏木带来的东西非常齐全。
屋里里太暗,他便让司徒瑞和黑三把病人抬到屋外,见病人的腿已经溃烂肿胀不堪,少不了要割开伤口放出污血。
黑三家里啥都没,连热水都要现烧,几人被苏木指挥的团团转,秦扶清没敢上前看苏木清创,他在远处收集能烧的干草和干柴,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闻见皮肉腐烂的腥臭。
清创,抹药,苏木又给黑三开了药方,让他去县里抓药,每日两顿药,一顿都不能少。
可黑三家里根本不适合病人待。
秦扶清干脆说明自己要黑三做的事,如果黑三答应帮他刻字模,参与到合作中来,他便回县里租个院子,这样黑三一家就都能搬去县里。
黑三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