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和小舅舅没有在家吃晌午饭,从家里找了个小提篮,分出一小篮杏子,提着去柳关登门拜访。
虎头洗了些杏儿带去地里给其他人吃。
郑氏听到消息串门子回来,林氏早就走了。
王丽梅还想着她娘说的那些话呢,打算丈夫回来再跟他透透口风。
去柳关路上,林氏给小儿子说起方才聊的话,“你姐想送石头去私塾,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还说石头梦见啥文曲星了。”
王立来笑道:“娘,那你咋说,劝二姐别有这打算?”
“我能管得了她?她打小就能拿主意,当初你二姐夫登门提亲,我寻思秦家穷,让她不急着找,她看上了就要嫁,哎,要是嫁去殷实一些的人家,送石头读书也没那么难。”
“那石头肯定是仿我二姐,他刚才问我呢,能不能去咱家里住一段时间,他想跟着我一起去卖杏。”
“这小子,又打什么主意?”
林氏也喜欢石头,石头性格乖巧头脑聪明,一年见不到她几回,回回见面从不怕生,又是自己的亲外孙,能不喜欢吗?
“他说要是能帮我卖杏赚多钱,能不能分给他点,他要攒钱读书呢。”
“……”林氏哑然失笑,片刻后又问道:“你说石头要是读书,能成不?”
王立来相看的姑娘姓刘,叫刘二丫,在家排行老二,据说是个手脚麻利干活勤快的女孩。
小舅舅回来时又来家坐了会儿,秦石头见他对那女孩不太感兴趣,反倒对他怎么卖杏儿更感兴趣。
这门亲事自然也就黄了。
古时候的人成家早,男孩十二三岁就开始寻摸合适的人家,家里有女儿的爹娘也更加严苛。
王立来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上面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均已成家,又都分家。
秦石头的大舅舅早年入赘到别村,二舅舅参与屯田,离家六十多里地。外祖父外祖母就挨着小儿子过,一家人种地不多,主要是靠那些果园挣钱。
王立来自己不急着找媳妇,林氏却急的不行,托二女儿帮忙多看看,若是谁家有好闺女要寻人家,先紧着给王立来介绍。
饭桌上王丽梅说起这事,郑氏询问几句王立来的岁数,赵草儿道:“大嫂可真是操心,等操心完立来,虎头也到了该讨媳妇的年纪。”
虎头今年都十一了,再过两年十三,也快能找媳妇了。
虎头想说啥,又没说,毕竟是长辈说话。
秦石头心想,他大哥毛都没长齐,还是个小屁孩,找甚媳妇呢。
王丽梅全当做没听见,幸好话题一会儿就岔过去。
晚上睡觉时,王丽梅和秦春富通气,说起自己的打算。
秦春富:“这能行吗?”
王丽梅:“咋不行了?”
“那要是二弟妹答应分家了呢?”
“要是这么分开,咱爹娘跟谁住?”王丽梅也在想这个问题,分家就要分地,虎头才十一岁,拉地还得靠春富,让他一个人拉那么多地,养活五个孩子,估计累的够呛。
“十有八九跟老二住,”秦春富没好气地道:“你别再想馊主意了,现在不分家,服徭役我还能和老二和咱爹轮着来,要是分了家,我可是年年都要去!”
分家压力大啊。
家里没男人怎么成?那么大片地,全要人来干。
王丽梅一咬牙,“我跟你一起干,不就是拉地吗?”
“行了行了,你一个女人家,能有几把子力气?真让你拉犁,人家还笑话你男人死了呢!”
王丽梅气地直拍秦春富,“乱说什么!”
秦春富:“要我说,你就别想送石头去读书了。咱没那个命,我打听过,咱们村二十多户人家,只有徐大新家里送孩子读过两年书,人家祖上以前当过兵,抢过王府,有点小钱,咱们有啥?你看咱村里其他人,有哪个送娃娃去读书了?”
他们方圆十里,最近的私塾在白鹤滩,光是束修都要二两银,三条肉干。
他们全家一年都不见得能吃三条肉干。
王丽梅呜呜地哭了起来。
秦春富心里难受,又安慰起妻子,“你当我不想让石头去读书吗?咱不是不想,是没那个命……”
命,什么是命?
秦石头听着他爹娘窃窃私语,无声地泪流满面,心口比黄连还要苦。
生在即使是孤儿也能接受义务教育的时代的时候,她从来没意识到读书竟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当他重新拥有一次开局的机会,这次和上次不同,他父母双全,兄弟姐妹都有,对他来说是绝佳的开局,可在读书一事上,又呈现出和上一世截然不同的情况。
这就是命。
难道就要这样认命吗?
安分守己,为爹娘着想,做个农民,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他打心底不愿意。
既然不愿意,那就不要认命!
秦石头死死地握紧拳头,咬紧牙关,丝毫不敢放松,生怕自己哭的声音让爹娘听见了。
又是七八天过去。
王丽梅兴许是被丈夫说的死了心,没提起分家的事,也没再说过让石头读书的话。
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