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永生者,除非能做到绝对无情,否则就难以避免面对奥罗拉指出的情况,如果仅能自己永生也就罢了,偏偏他还有能力、有权力指定由谁能获得永生,那么没有被他指定、选中的人,就令人感觉很惨,虽然他并没有伤害她们,只是任由她们正常老去而已,但如果从道德层面来考虑……更何况他要眼睁睁看着老去的不止是小穗和千央,还有他的父母,以及其他相处不错的同学、学姐、学妹。
奥罗拉为免误会,补充解释道:“我并不是指责你什么,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因为我这几天脑子里全是这些,刚才连背演讲稿都错了好几处……我家里的情况你可能知道的有限,总的来说就是有亲情,但不多,比如我和蕾拉之间的关系,以前我烦她烦得要死,恨不得她永远在我眼前消失,但一想到她老去死亡的样子,心里……怪怪的,这就是唇亡齿寒的感觉么?不知道这个成语用在这里对不对,总之心情很复杂。”
等了一会儿,李慕勤并没有如他希望的那样凭空出现,江禅机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奥罗拉学姐,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请相信我,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让整个学校的人全都永生、把所有我认识的人全都永生,但那是不现实的,各种层面上都不现实。一想到小穗和千央学姐逐渐衰老和死亡的样子,我就心痛不已,但把她们带到异星,她们能够实现自我的人生价值么——或者不用这么高大上的词汇,她们能够得到现在的幸福么?”
“拿蕾拉来说,也许是因为你从小就被拿来跟她对比,她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别人高看她一眼,能够压过你一头,我觉得你离开对她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再说以她的性格,即使跟着咱们到了异星,获得了永生,但也永远失去了成为众人瞩目焦点的机会,她留下能够收获快乐,跟去只能郁郁寡欢——虽说这是我的揣测,但并非无的放矢。”他分析道。
“最公平的做法当然是跟她们开诚布公,让她们自己选择,但我不确定那样是不是对她们好,或者只是想抛弃责任,因为据我了解,她们的家庭还是挺幸福的,她们的人生也有明确的目标,把事实告诉她们然后让她们陷入两难与纠结之中,并且在以后人生遇到不顺心的事时,就会想起这次选择,不论她们选的是哪条路,都会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选错了,然后懊悔终生,这样对她们而言更好么?”
他自问自答地摇头,“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大概没有一个绝对正确的答案,无论怎么说都像是在为自己开脱。咱们都还太年轻,人生阅历不足,除了学院长她们这些心智成熟、有权力有能力决定自己人生的候选者之外,我只把计划透漏给那些我判断离开地球前往异星对她们‘明显’更好的候选者,如果我判断错了,那就是我一个人的错,所有的责难和非议都由我一个人承担就好。”
他着重强调“明显”二字,因为事物都有两面性,并不存在“有百利无一害”或者“有百害无一利”的选项,哪怕是去意坚决如伊芙或者拉斐,也不能断言她们一点点顾虑或者留恋都没有。
奥罗拉这才知道,他到底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和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只要用理智想一想而不是靠热血和冲动来做事,就能明白去异星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美好,获得永生的同时也要舍弃很多东西,她同样极为纠结,反复权衡能够获得的与会失去的,否则即使江禅机没来找她,她也早就去找他了。
“我不能代表别人,只代表我自己,谢谢你把我列为候选者之一,至少在这点上,你没有做错。”奥罗拉真诚地说道。
江禅机不好意思地不敢跟她对视,“说实话,奥罗拉学姐你是很边缘的候选者,在我心里是处于既可以说也可以不说的模糊地带上,我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这些话他是第一次跟别人开诚布公,说出来之后他心里也舒服多了,他不奢望奥罗拉能够同情他,只要她能够稍微理解他并不是凭心情或者个人爱好来判断就行,真要那样的话,他会把所有朋友都带上,不管她们愿不愿意,包括他的父母。
“嗯,我其实也不能保证我永远不会后悔,但我觉得我的人生价值是不能在这里实现的,我想要独一无二,我恐惧像平常人一样工作、生活、结婚生子,成为大家族的一员,所做的一切都要以家族的延续和壮大为首要目标,那样我虽然活着,灵魂却已经死了,所以——”她停住脚步,“请带上我。”
她的选择与江禅机想的一样,在每次的寒暑假里,小穗和千央学姐都会回家,而这两年他从未见奥罗拉回过家,其他人放假不回家可能是为了享受自由和吃喝玩乐,但奥罗拉不是这样的,她不回家只是单纯的不想回家而已,在这里她是无数学妹们憧憬的北极光,而回到家里,她只是家族里的一颗螺丝钉,任她有再强大的实力也无法改变这一点,毕竟她强不到忆星那种可以无法无天的程度,她的愿望就是——为自己而活。
江禅机也停下脚步,“奥罗拉学姐,能有你加入,我才是求之不得,虽然目前还有很多变数,计划能不能成功尚未可知,但是——我衷心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