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觉得大势已定,邵安把散步的圈子扩展得更大了一些。
散朝之后,等着王崇古号脉,之后他照旧把人亲自送走,便带着李念坐上马车,往京城的街市上去。
“已经要入五月,你身上的衣裳有些厚了。”马车里,他笑着说,“今日听闻布庄来了一批好纱料,我带你去瞧瞧,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样式。”
李念坐在马车里。
自上次突然亲过来后,她便刻意与邵安保持距离,还叮嘱怀珍想办法把她们两人隔开。
可是邵安铁了心,拿出柳怀珍那本假户籍威胁她。
好在,他知道李念不喜欢没有界限的人,便有意识地注意。
李念本来不想做什么新衣裳。
她长久的没有沈谦的消息,心情不好。
思念一个人却不能表达出来,还要努力稳住另一个人的情绪,让她倍感疲惫。
但是想到只要做了衣裳,就得量体裁衣,就有机会和外界搭上联系,她便微微点头,道了一声好。
马车停在街市的拐角,里面人流如织,车进不去,只能下车步行。
邵安先一步下去,回身伸手,迎着李念。
她搭上那温热的掌心,提着裙摆慢慢走下来。
抬头一眼,便发觉这条街她认识。
以前她入资了仲康顺的青州商会,借仲康顺的手,买下这条街七成铺面。
但现在整条街道上的铺子,没有一家她认得,也没有一家是属于青州商会的。
她停在一间铺前,抬头望着陌生的匾额。
“对了,你始终昏迷,所以不知道。”邵安指着四周所有的商铺,“仲康顺卖掉了所有的铺子,二月就回青州了。”
他俯身:“他走前,我把你喜欢吃的那家酒楼盘下来了,往后你想去吃什么,就吃什么。”
李念没说话,仍旧站在原地没动。
确实,每个铺子都变了。
原本卖首饰发簪的,变成了米面粮油。
原本是造印书册的,现在却主要卖菜刀。
她好奇张望,却一眼瞧见个豁开上身,站在菜刀铺子里的熟人。
“刀大?”
青州时,沈谦为了搞清楚链子的来历,带李念去见过一位锻刀的师父,名叫刀大。
她下意识喊出声,铺子里的人愣了下,侧目回头。
邵安微惊:“你们认识?”
李念哽住,连忙摇头:“我是说,他墙上挂的菜刀好大。”
邵安将信将疑,抬头望去,看到了墙上确实挂着一把没开刃的大菜刀。
也这一眼,瞧见了没穿上衣,赤膊站在铺子里的刀大。
他低声呵斥:“大白天这幅模样,成何体统?”
刀大赶忙转身,拱手行礼:“大人教训的是,小的这就去更衣。”
说完,他灰溜溜跑了。
李念直勾勾看着他的背影,越想越觉得不对。
那就是刀大。
在青州市井开了一间铁匠铺,狭窄的铺面后面养着几十员壮士,能锻刀剑,还会做甲胄盾牌。
她正发愣,邵安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他脸色不悦:“你喜欢那种宽黑油腻的身材?”
不得不说,邵安是会说话的。
他不提对方宽肩窄腰,也不说那八块腹肌与极为有力的肱二头肌,直接瞄准身上汗浸的油光以及古铜的肤色,还用的这么难听的词来形容。
李念蹙眉,嫌弃道:“你这话说得也不怕闪了舌头。”
谁知邵安乐呵呵笑了,两手置于身前,一板一眼:“食也色也,你要是喜欢这样的,我能给你找八个。”
李念一时接不上话。
有那么一个瞬间,好似又看到了过去的他。
那个只会咧嘴笑,跟在她身后,举着糖葫芦,提着灯笼,抱着一大堆新鲜玩意,乐此不疲的邵安。
“快走吧,你还要量体裁衣,太晚就赶不上吃好吃的了。”
他催促,李念便抬起头再看一眼匾额,转身跟着他向前走。
她格外注意自己的那些铺子。
交给仲康顺打理多年,铺面转手买卖也经常会发生。
但是像现在这样一口气都卖了的,实在太少见。
可是,路过的铺面多了,李念心里的疑惑就多了。
新铺子虽然不是她开店的风格,但是里面人却大多都是熟面孔。
称装粮食的店掌柜,是先前自贡行会里同她讲不景气的那位老人。
新的胭脂铺子里,居然站着当时她女扮男装,沈谦逗她说要带她找姑娘时,那位弹琵琶,还有跳舞的姑娘。
她们似乎也看到了李念,颔首致意后,捧着手里的胭脂,微微一笑。
李念惊讶,不解,有意往每一间铺子里看。
果不其然,那些铺子虽然都换了营生,但是掌柜之人她都见过。
要么是自贡行会的人,要么是曾在青州有见过的人。
就连青州那位倒打一耙,说她是杀人凶手的青楼老妈子都在,现下重操旧业,还开青楼。
李念边走,脑海里边闪过两句话: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小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