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卫韫（十二）
“听说你昨日同卫衡吵了一架。"徐鸯说。“谁告诉你的？"卫韫皱着鼻子，“陆丰？”“那倒不是。“徐鸯笑了笑，“是他太学里认识的人，见他旷了半日，有些担心他。朕一查，这南宫怎么也有个旷了半日的……听孙节说，你晌午回来还哭了一回？″
……是他的错！"卫韫说,然后就不再说,只低头刨饭了。但徐鸯看着她，摇摇头，道：“你若是这么说，那必然就是你自己也觉得自己有错了。平常你们小打小闹，若卫衡真不占理，你向来都是息事宁人，替他说话的。”
她这样说，卫韫也没法装听不见了，气呼呼地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有吗？”
“景和九年，你刚入宫邸学，还在北宫，有孩子笑你。没过两天卫衡把那孩子的腿都快打断了，你钻到我寝宫里，抱着我的胳膊说是那人先出言挑衅；景利十三年，卫衡夜叩宫门，也是你帮他求情，说其实是你早先同他说的，事急从权，可以通融；还有去岁
“去年那事确实不怪他。"卫韫不情不愿地说，“是他那个畜牲爹要他在京中运作,他不依。”
“嗯，朕知道。“徐鸯心平气和地说，“你瞧，这么多事，一桩桩，一件件，你都记得很清楚，是不是？日后再回想起来，再想到今日，你不会难过吗？”卫韫低着头，无意识地咬着嘴唇。
“………但吵了就是吵了。再想回去也没有办法了。”“你听起来比朕还老成了。“徐鸯笑道，“吵吵闹闹而已，哪家小孩小时候不吵架呢？等你大了，也不觉得这是件大事了，为此丢了自小相伴的情谊，反而不值。”
“我已经大了。"卫韫说，“都及冠了，还不算大吗？”徐鸯越发笑得爱怜了，她捋了捋卫韫的头发，轻声说：“还小呢…什么时候你在朕眼里都还是小孩。”话虽如此，但卫衡所在的太学毕竞在宫外，他等闲不会进宫，而等卫韫左思右想，终于做了决定，出宫去太学寻他，却在太学门口碰了壁。卫衡回淮州了。
也许是终于意识到就算卫衡真越过卫韫继承了皇位，也不可能真像他盼望的那样为他谋划，更不可能让他做那“太上皇”的美梦。因此，越看卫衡成长得优秀，他越气急败坏。
去年给卫衡的信就是他狗急跳墙的征兆。
卫衡收到消息后，连徐鸯也没有去找，就在太学自己一个人静了一日。同窗还以为他还在同公主闹脾气呢一-虽然严格来说，这些都是卫衡的私事，但他总是在事关卫韫时格外上心，又时不时回宫去见她，甚至见徐鸯，再近钝也能明白他与皇帝公主关系匪浅一一便没有打扰他，谁料第二日他已经去马场取了那匹已经长大的、徐鸯送他的马，谁也没说便一个人回了彭城。同窗发现时，只剩一封信。
这件小事，就这么留在了这里。像是冬日里被雪压断的树，其实没有遇见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就这么断在了这儿，留下一道难看的，再也长不回去的伤痕。
那些话，也就只能久久地刻在了他们的心中，越刻越深。同样是这一年，聂令嫁去了青州。
至此，卫韫的儿时玩伴都离开她了。而且，如果说杜序的离开是早便预料到的，但另两个的离开却是如此猝然，还是在同一年，前后脚。不管徐鸯有多么舍不得，卫韫还是骤然长大了。卫崇再进宫见她的时候，无论怎么逗她，她也都不像从前那样同他嬉笑打闹了。她沉默了半个月，向徐鸯开口，徐鸯看着她，语重心长地问她想清楚了吗，这不是一件易事。
一一当这个皇帝，徐鸯别的私情没有，给自己家姑娘一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还是可以的。她向来不希望卫韫被周围人的权利之心裹挟着，看错了自己真心想要的是什么。
在徐鸯膝下长大，卫韫当然也明白这份苦心。她看着徐鸯，缓缓点了点头。
至此，她进了宣室，就在徐鸯处理政务的时候旁听。朝臣都知道，这几乎是一种皇帝的表态了。但因为徐鸯没有明说，所以哪怕有人觉得不妥，也不好反驳。毕竟卫韫顶多是时不时插几句嘴，徐鸯虽不拦着，也不纵着她，该驳该斥，一点不含糊。在所有人中，她最了解徐鸯，知道徐鸯不会把天下交给一个不放心的人的手中，哪怕这个人是亲闺女。
她反而比往常更加快地成熟起来，几乎一日千里。景和二十三年，外敌滋扰雍州，她头一个向徐鸯请命，说要带兵平叛。向来好说话的卫崇头一个反对，在朝堂上长篇大论地劝她，言辞激烈处，甚至要抓着她的手，只被她轻易挣脱，一时间，连那些朝臣都面露惊疑。死寂当中，她看向徐鸯的双目，等到了徐鸯的准许。这一年，她已经从宫邸学和别处挑了几个亲信，留在东宫，也开始出入朝堂，正大光明地参与议事。她已经精进箭术，能拉开四石的弓，连与卫崇“打闹”时，也不全然落在下风。
她已经读了很多书。
兵法、哲理、权术。
她已经准备好了。
那日，卫崇一下朝便跟徐鸯前后脚来了东宫。“你若执意要派姑娘去，为什么不把我也指去雍…“十倍的兵力，车马粮草都是给足了，有什么好怕的。“徐鸯说，“正是太平盛世，才要历练历练。不然，你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