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石惊起千层浪,叶梦寒怎么也没想过,林渊便是当日救下的方家大哥。她死死地盯着林渊,一时不知道是该相信这个荒谬的言论,还是不该相信这无端的说辞。
方家大哥她虽只见过一面,但记忆中他的确是文人无疑。那年那样慌张的情景下,他亦是长身而立,一袭白衣洁白无瑕,身上环佩叮当。满脸的傲气不曾失了一丝文人的礼度。
那时晴儿姐姐也常说,她这个大哥行甚严,于礼法一事上比她的父亲还要考究。
公子爱洁,很有些书生意气。常认为读书一事是最为上等的。因而还有些看不起,那些不通文墨的武人。
故而在叶梦寒心里,那日的白衣少年才是属于方昼澜的形象。
可看现在的林渊高大英挺,笔直厚阔的肩膀尽是武人的英姿。他的手上有茧,是常年掌握兵刃的缘故。身上有疤,是往日战场的见证。
一个是宰相府中相门嫡子,日后登科取仕走的清贵之流。一个是自应城而来的将军,无依无靠只凭一身的军功。
她想象不出这样不同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一个人。然而林渊就那样坦然地,说出了往日的经过,亲口承认着他就是那个,早应在世间消失的方昼澜。
叶梦寒沉默了,她忽而便有些心疼,心疼眼前这物是人非的一切。心中也未尝不曾有过疑惑,当年自己救二人出府,究竟是对是错?
羡鱼如今沦为禁囚,几近疯癫不得自由。林渊虽是博出了一条生路,但物是人非,完全不见当日的身影。更何况还搭上了笙歌和那汉子的两条人命。
她很想问问她是否做错了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去问谁,又以何种的立场去问?
两人虽在对视,却又相对无言。对于叶梦寒来说,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了。
林渊如此自白为的就是解除她心中的误会。所以即使知道她尚未能消化这一切,还是要向她继续阐述,当年所发生的一切。
“我和小五儿与你分别之后,就来到了荷城。那时我们盘缠不多,日子算不上好过”
他们兄妹二人仓皇出逃,身上只有叶梦寒给的那一点银子。没有身份文牒,便不能做些合法的营生。罪人之后,又无法走科举一途。小五儿女孩子家不便抛头露面。他一人在外面,能做的实在是有限。
何况那时的他们,刚刚从贵胄的身份上出来。无论身体还是内心,都没有完全适应这样的身份。纵然他们二人使尽了全身解数,那段日子也确实说不上好过。
这一点叶梦寒也必能理解,因此听他这不算好过几个字。便知道这四字中隐藏了太多地委屈与辛酸。
她有些心疼地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四处碰壁,连生活都是勉强维持,又何谈报仇一事。我被逼的无法,只得投军应城,将寒儿一个人留在荷城。”
这是他人生中最错误的一个决定,至今想来尤觉得剜心刺骨后悔不迭。
叶梦寒看他神色,便知之后发生的事儿必不太好。可她心里又想应城地处边陲,兵匪横行。她虽久在都城,也常听到应城的凶悍之事。自觉得林渊此举,也并不能说就是什么错误的抉择。
故而也十分不解,这兄妹二人为何会是今日的局面。林渊既明知羡鱼就是妹妹。又怎会将她一人,抛在建达那个虎窝狼穴之中。
“我们方家男儿虽然以仕途为正道,但祖上也是出过以军功立家的长辈。因此,方家男儿其实是要文武皆通的。然我少时总觉得文人清贵,故而在武学上并不怎样上心。好在能在宰相府掌教的武师,皆是此道中的翘楚。故而虽不勤勉,却也不算太差。”
这事儿叶梦寒倒是第一次听。其实大家男儿自然是文武都要修习的。但天兴风朝一向更敬重文人,因此她年少时对这位方家大哥的印象,皆都是科举仕途,并无他舞刀弄枪的印象。
可见他说的不上心,是有多么疏懒。
“应城的日子其实也说不上好过,条件艰苦又匪患丛生。我面生皮嫩在那军营之中,也是常被针对的那个。不过最后倒都坚持了下来。况且我的武艺不差,只是缺少锻炼。数次剿匪,数次讨寇,我便在军中站住了脚。日子倒比在荷城的小五儿,好过了太多。”
说到这里时,他攥紧了拳。叶梦寒也是皱起眉来,她觉得此事的转折只怕就在这里了。
“军中不比官场,孤儿、乞丐任是谁有本事,都能在里面占有一席之地。我升任百夫长后,便常常和妹妹通信,她也会细心地为我准备一些衣物,日子也逐渐开始好过起来。我们也都看到了一些,为方家报仇的希望。可惜天不遂人愿,军中通信艰难,我与妹妹本是一月一通信。可有一月我等了许久也未见她来信,正好那时刚打了胜仗。我便仗着军功请了几天假,想要去荷城看看她”
叶梦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缓述,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尽管这件儿都已经过去了很久。
“我回到荷城,但和妹妹租住的那间房,却已经是人去楼空。门口杂乱地堵着些桌椅板凳,院外的杂草都已经及膝了。我心中不安亦不知妹妹去了哪里,只好去找当时将妹妹托付于她的婶子。结果却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