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江月垂着眼,目光掠过地面上规则整齐的青石地板。
阳光照下,影子拉的有点儿长。
她想是不是因为人之将死,旁的所有都不甚要紧,所以她看人看事更加清晰透彻。
原本当初看不到的关窍,如今都明明白白?
她只剩三个月的命。
三个月、三个月、三个月……
从知道消息到今日,过去已有八日。
她看似异常冷静淡漠,实则一直心绪紧绷,暗暗数着。
现在她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脑海之中忽然浮起姑姑病弱苍白的脸。
她好像听到姑姑在喊她。
年年、年年。
阮江月心中一涩,眼底浮起几分湿气。
又在眼睫轻晃了一下后消失无踪,眸中归于一片冷然,加快脚步继续向前。
……
沈长青送走纪大人后,去到了松风院。
赵氏如今只能卧床。
因沈熹丢失,家里快翻天,她心力交瘁,吃不下睡不着。
只两三日而已,竟然像是老了好几岁一样的憔悴。
见沈长青进去赵氏立即问:“怎么样?”
沈长青目光阴森地看着赵氏不说话。
赵氏更为心焦:“你这样看我什么意思?你和阮江月聊的如何了?你倒是说啊!还有刚才下人说纪家来人了。
都说什么了?
是要谈婚事吧,现在熹儿失踪,这事儿绝不能透出一点风声去。
万一被纪家知道那可就全完了——你、你——”
赵氏急急忙忙又气喘地说了一堆,没等来沈长青回应。
她忍无可忍:“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你装什么哑巴!”
“谈婚事?”沈长青阴声说:“你还想谈婚事?侯府是来退婚的!”
“什么?”赵氏双眸微张,像是没听明白一样,盯着沈长青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退婚、退婚退婚!”
沈长青破口而出,怒极之下大喊道:“退婚!听清楚了吗?!
当初赵鹏义来府上求收留,我便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你给些银子打发了去。
你偏不,你说那是你娘家的亲人,你要扶持帮衬。
你说你这些年在沈府兢兢业业,难道还不能接济亲人,你非要把他留在府上。
结果呢?
他和女儿搅缠在一起——现在他跑去侯府老夫人面前,把她们当初的乌糟事全都说了一通!”
赵氏只觉轰隆一声,有晴天霹雳在头顶响起。
她难以置信道:“赵鹏义当初是被赶出京城了,怎么可能跑到侯府老夫人面前去?他怎么可能!”
沈长青瞪着赵氏:“你问我我问谁?”
赵氏尖叫道:“那你就不能解释?不能给侯府说清楚吗?就说赵鹏义污蔑,是他污蔑——”
“你以为我不想吗?”
沈长青怒道:“那赵鹏义是个什么货色,你不清楚?他行事阴损下作,定是说了许多污言秽语——
今日来说这件事情的纪二爷都难以启齿!都是你当初种下了祸根!
到如今退婚的事情已经定了,由不得我们不愿。
好在纪家那边通情达理,会保全我们沈家的名声。”
沈长青深吸了口气,脸色难看至极:“如今府上鸡飞狗跳,都是那逆子带了什么心上人回来闹出的祸端!
他不尊正妻,惹的阮江月撒泼发疯……我猜熹儿和沈斌十有八九就是在阮江月手上。
必须顺她的意思和离,这祸事才能停止。
来人,快去将那逆子叫来!”
赵氏已是失了魂魄一般的呆滞泄气。
伺候在一旁的嬷嬷低声回:“少将军他、他出去了。”
“出去?去做什么了?”
“是、是……”嬷嬷结巴片刻,低声快速说:“夫人让少将军出去,去了威北将军府上。”
威北将军府,那是阮江月的娘家。
这个节骨眼上,赵氏让沈岩去拜访是什么心思,沈长青哪能不清楚?
那是想让威北将军夫人,阮江月的亲娘,来阻止阮江月乱来。
其实,若非他外面的事情被阮江月捏在手里,他也会从将军府那边入手,可惜他被拿了把柄……
脑海之中思绪乱飞。
沈长青心底忍不住假设,是否可以把外面的事情主动告诉赵氏?
告诉了,那就没把柄。
无非就是赵氏闹一场,但也可以让两个孩子回府,正经儿的认祖归宗,有家族可依靠。
于以后有极大的好处。
阮江月是威北将军的幼女,她的姐姐阮凌雪是当朝太子妃,地位尊崇,更受尽将军夫人疼爱。
为了保证家族名声,保证太子妃的名誉,将军夫人定然不支持阮江月胡闹。
阮江月再怎么撒泼发疯她也不能忤逆母亲吧?
到时自然就没了和离的事。
沈熹和沈斌她也得乖乖还回来。
至于沈熹的婚事……
现在退了也无妨。
纪家那边保全了名声,沈岩现在仕途敞亮,等这一段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