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派人士便开始纷纷猜测皇帝的心思。
换作从前他们或许不在意,但是经历了这一茬又一茬,他们现在已经草木皆兵,凡是皇帝做事,一定有叫人防不胜防的目的!
崔玄听到消息的时候,稍稍皱了一下眉头,询问皇帝命谁主办。
听到谢以观是主办时,他稍稍沉默了一下,对下人说:“下去吧。”
下人犹豫着说:“郎主,李家家主递了帖子过来,想要与郎主一聚。”
崔玄正在摆弄他刚到手的象棋,他按着棋盘将棋子摆好,手指又落在“将”与“相”两个棋子上。
下人以为他没有听到,正想再次提醒他,却听见他喃喃自语着说:“为相吗?护住将,亦不可越过楚河。”
“郎主?”下人没有听明白,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崔玄。
崔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专注地低头看着手底下的棋子,过了许久,才再次开口:“把李家家主回了。”
李见行收到崔家的回信,也有了几分了然,他本是想与崔玄一起琢磨皇帝这次办龙舟赛的意图,不过崔玄的态度倒是给了他意外的收获。
他的妻子王夫人见他被崔玄回绝了,冷笑着说:“你不帮衬王家,只是在崔家那里也讨不到好,我早就同你说过,崔行简是个冷面无情的,断不会念着从前两家之间的情分。”
李见行摇摇头,说:“你不懂,这一次正因为我们与崔家没有出手,王家才安然无事。”
王夫人红了眼睛,她是王堃、王墨的亲姑姑,如今王堃死了,王墨外放,李见行居然还说得出王家安然无事这句话,她气得直接将手中团扇砸在了李见行的脑袋上,怒骂着:“当初你堂兄出事,你也不管,我就该知道你也是个无情的,没比崔玄那竖子好到哪去!”
李见行正想反驳,王夫人已经在那里抹眼泪,边哭着边往外走:“我知晓王家如今大不了从前,但你也不能这般作践我,我这就自请下堂,不在这碍你的眼。”
原本守在门口的李家子女十分熟练地分成两派,女儿们去拦王夫人,儿子们则跪在李见行面前为王夫人说情,仿佛李见行真的欺负了王夫人一般。
李见行:“……”他额头被团扇柄砸出来的大包,他们一个个都视而不见。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挥挥手,“扶你们母亲去休息,今日这事就这么算了。”
他又朝避着人群站得老远的李见长招招手:“子进过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李见长等他那一群侄子、侄女扶着王夫人走远,才走到李见行面前,“大哥,我马上要离京了,你有什么话要说,最好长话短说。”
李见行没忍住,举手就在李见长的额头上用力敲了两下,“怎么和你大哥说话的?”
李见长慢吞吞说:“你不是让我,在外不要自称李家人吗?”
李见行哽了一下,硬是给了自己台阶,“如今又不在外面,我依旧是你大哥。”
他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寻你是有事要问你,你这一次离京,圣人可有同你说什么?”
“不可说。”李见长干脆地说。
李见行又被哽了一下。
李见长大约能猜到李见行要问他什么话,他将挂在蹀躞带上的折叠匕首在李见行面前晃了一下,“这匕首是圣人赐的,但这上面的字是我自己刻的,主要是我嫌圣人字丑。”
“……”李见行觉得自己今天要被哽死,“圣人没有责罚你大不敬?”
“圣人对下宽容是真的宽容,并不在意言语上的冒犯,但是眼里容不得沙也是真容不得沙。”李见长认真地说,“大哥知道我为何能得圣人的重用吗?不度圣意,只做自己。”
他朝着李见行行了一礼:“大哥以后要是没事就不要寻我过来了。”
李见行目送着李见长离去,又想起了先前御史大夫出事时崔玄对他的告诫,他大约也知晓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春归无声,离开的时候却是浓墨重彩。
暮春时分还没开始收夏税,但是各地都传来了喜报,今年冬小麦的收成格外喜人,一亩地平均下来比去年多收了几十斤麦子,农户们喜出望外,愈发有了干劲。
苦苦挣扎的百姓终于看到了希望,越来越多的流民到钱庄来租赁土地,在当地安家落户,更有不少佃户离开豪强,也来钱庄租赁土地,这种现象在关中和河东最为普遍。
苏彧听到消息的时候,脸上笑容灿烂,转头却是将谢以观叫过来,对他说:“这一次龙舟赛加强防卫,多派些禁军,高将军朕留用了,魏中郎将就留给你吧。”
谢以观从善如流地应下,他大体能猜到皇帝为什么要加强京城的防卫,小麦增产对国家、对百姓都是好事,但是对于失去佃户的豪强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再次看向苏彧,皇帝的这一场龙舟赛究竟是对谁的试探,对他、对崔玄,对地方上的豪强,抑或全都有,一石多鸟?
他垂下眼眸想着,不管苏彧是不是女儿身,他都不能叫皇帝看出他在猜测这件事。
五月初五,端午节。
谢以观将龙舟赛放在贯穿京城的沣河上。
他在岸边搭建了观景台,供皇帝与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