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声声长短不一的吆喝打破了集市的宁静,新的一天拉开了序幕,市集里的人们,三三两两,两两三三,有挑货物售卖的,有来挑选货物的,形形色色的人群,各式各样的衣物在音然面前晃动着,编织着属于今日的热闹,燃烧着世俗的气息,音然坐在石头上,面前摆放着几大箩筐白胖胖的大米,对!近日她与妈妈在江州城集市上售卖大米,父亲在江州城租了个小商铺,专门用来售卖大米,因为人手不够,趁暑假拉来母亲,可母亲不知因为害怕还是担忧的缘故,拉来了音然。
稻米生意非常差,半天都无人问津,不是城里人不吃米,而是选择性买米,父母在这集市上的名声非常难听,小商小贩在背后对他们俩指指点点,很多次音然都听见人们对他们的闲言碎语,什么男人真真是没教养的,活脱脱一个地痞,这女人除了一张厉害嘴,啥也干不了,比这难听的话还有,音然只能选择性失聪,父母只要在一个屋檐下,不出三天必打架,以前打的整个村人讨嫌,现在打的整条街人躲避,只要两人一发火,如疯了般不计后果,各种脏话漫天泼骂,见什么砸什么,平日里病怏怏的母亲,一吵起架来,浑身都是力气,与父亲对打对骂,毫不顾忌别人的眼光,似乎在他们眼中,只有把对方打死才能以解心头之恨,音然真不明白,他们是夫妻,是亲人,为何三言两语不合,就换来这样的结局?红了眼的两人如疯狗般,扑向对方,露出獠牙,撕扯对方,换来的结果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一早出摊,音然就与母亲一起跑前跑后,扛米摆米,父亲如瞎了般,独坐在桌边,享受早餐,沉重的大米压倒了原本病殃殃的身体,母亲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可想而知那心中滔天怒火,很多次音然都看见母亲蠕动的嘴唇,怒火真的是一触即发,音然只能更卖力的干活。
吃完饭的父亲在米摊前左瞅瞅右瞧瞧,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似乎对自己的大米很满意,如一位来巡视工作的高官,背着手,踱着步,一件打量,突然,皱上眉,语带不满对母亲说:你没听见人家都在吆喝呀,你吆喝呀,不然这米怎么卖?
母亲沉着脸,坐在石头上一声不吭,音然立马明白母亲大小姐脾气上来了,母亲年少时家境优渥,妥妥地主家小姐一个,后来家道中落,加上外公犯了政治错误,家中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因为家中没有男劳动力,母亲的婚事一拖再拖,后来外公得了肝癌,万般无奈下,只能将这个女儿草草嫁人,这是母亲不幸的根源也是她不幸的开端,她的骨子里总是幻想着豪门千金小姐的生活,见人就聊自己年少时的光景,她总是沉睡在过去的美梦里不愿醒来,她骨子里的高傲被现实狠狠泼了凉水,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愿低下她那所谓的高贵头颅,让她如所有小商小贩般高声吆喝,满脸堆笑,她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凝固了她的笑容,封上了她那张厉害的嘴。
“要叫你叫,我才不叫,伸着脖子叫像什么样”
“你以为你是谁?还是什么千金大小姐”父亲一言不合就破口大骂,“老子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除了张会骂人的嘴,一事不会,老子让你过来卖米,不是来做阔太太的,也不照照镜子瞧自己什么模样,到老子面前来摆大小姐架子”
“你有什么本事,还不是拿我弟弟的钱在这显摆,你有什么本事,连给我弟提鞋也不配”
结果可想而知,两人由破口大骂上演现实版双打,瞧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可这两个市井泼皮,什么脸面什么尊严统统抛弃,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分出个高低输赢决不罢休,做生意讲究以和为贵,事情闹到这份上,生意如何做下去,结局是注定的,过程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写下“希望父母不要无休止的争吵”音然合上日记本,十三岁的她已经懂得把秘密埋在心底,有些秘密一旦见天日,便是滔天巨浪,看着坐在沙发上,喝茶看电视的母亲,音然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不论生意好坏,父亲在外奔波,母亲选择窝在这砖瓦之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接受新事物也不愿见人,活在自己的天地里,怡然自得,只要父亲定期给生活费便好,音然第一次读到《装在套子里的人》时,第一反应便是母亲,是不是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别里科夫?
“姐,来,快!”音铭一脸笑意拉着不知所措的音然往外跑,五官因为快乐都飞了起来,他太高兴了,儿时领头的玩伴回来了,“姐,劲松哥回来了,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真的?”音然丢下手里的书,开心朝吴家跑去,恨不得下一秒就张开翅膀,高声大呼,劲松哥是音然儿时最好的玩伴,两人只有一岁的差距,话语自然比别人多,儿时,劲松拉着音然和音铭在田野里疯跑,放火烧野草,对着烧成灰烬的野草高诵: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那快乐飘荡在天地间,让山河都羡慕,这一眨眼就有好几年未见面了,听闻劲松爹病了,劲松妈也是三天两头不是头疼便是脚痛,所以也是没办法带劲松回娘家,这次劲松回来了!回来了!儿时的记忆如那奔腾的江水,一下子全涌入音然的记忆里,那甜蜜丝毫不逊于任何一颗水果糖。
他很高挑很瘦弱,静静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