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学士姓江,三十多岁,蓄着胡子,是大禹朝最传统的清瘦文人长相。
时常光顾黎记火锅店的国子监学子江序就是他的儿子。
韩铮到了地方,先跟江学士行礼,然后按着他的要求坐到椅子上。
午饭已经上了,四菜一汤,另外有两碗米饭。
江学士率先端起了米饭,然后示意韩铮开吃,“翰林院每回来新人,我都要与他吃饭,所以你不用太过拘束,今日我们只是说说话。”
韩铮应了声好,在江学士的注视下拿起碗筷。
两人无声的吃了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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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
两人一起放下碗筷。
江学士擦擦嘴:“我听说今日上午有人为难你。”
韩铮实话实说:“也算不上为难,是董检讨想让下官跟着他编写国史。但下官刚刚进翰林院,有许多东西都要熟悉,便先拒绝了他的提议,还望学士大人不要见怪。”
江学士掀起眼皮定定看了韩铮一会儿,道:“你说的没错,我为何要怪罪你?”
韩铮:“......”
江学士道:“咱们翰林院人员众多,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负责的东西,当前你只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可,其他的都不必管。等下午,我也会找个时间再跟大家说说。”
韩铮:“大人英明。”
江学士找韩铮吃饭的目的就是看看他的情况,此刻见他没有受到影响,放心道:“你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陛下器重你,你日后须得勤加锻炼,万万不可让陛下失望。”
“下官明白,多谢学士大人提醒。”韩铮起身深深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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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学士屋里出去,韩铮与董检讨迎面撞上。
董检讨冷哼一声。
跟在董检讨旁边的是宋检讨,他平日里与董检讨一起负责编写国史。
宋检讨的脾气比董检讨不知好了多少,看到韩铮,规规矩矩行礼。
韩铮跟他颔首,然后错身而去。
宋检讨目送韩铮离开,随口感叹道:“我十五岁时还是秀才,韩修撰却已经是状元,人与人真是不能比。”
他十三岁时考中了秀才,当时周围的人都说他是神童,他听了沾沾自喜,而今跟韩修撰一比,他只觉脸红。
董检讨听不得旁人夸韩铮,气的胡子抖动,“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碰巧成了状元而已。一个只会顶撞人的东西,你且看吧,他日他定会坐牢。”
宋检讨听着这话,眉头不自觉皱紧。
韩修撰的状元可是陛下亲自点的,董检讨这是在质疑陛下的眼光?真是口无遮拦!而且他还诅咒人坐牢,实在是恶毒。
怕自己被无端牵连,宋检讨道:“我突然想到有个字写错,就不陪董兄在此处转悠了,告辞。”
话毕,他快步离开,那速度快的,仿佛身后有恶狗追赶。
董检讨:“......”
愣了一会儿,他又哼出声,自言自语道:“等三皇子得了太子之位,我就先将那姓韩的弄死。”
然后他再把如今的翰林院学士挤掉。
他三十多岁中进士,考入翰林院,自此已经二十多年。
这些年,他的资历变老,却一直没能升上去,他极为不服。
如今他的机会来了。
黄尚书告诉他,只要他想办法给那韩修撰难堪,把那韩修撰弄死,就让他成为翰林院学士。
他必须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他虽然老了,但他的心不老,他还要大展宏图。
韩铮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眯着眼歇息了一会儿,估摸着脑子彻底清明了,开始起来干活。
因是第一天,同屋的其他人摸不准他的性子,没跟他多说话。
韩铮也不着急,这是新环境,别说旁人,他也需要时间适应。
*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傍晚,韩铮看完最后一份典礼文章,准备起身回家。
这时突然有人过来,“韩修撰,学士大人说有一份紧急的祭天文章需要您写。”
韩铮看看时辰。
现下是酉时二刻,已经到了可以回家的时间。像是和他一个屋子的其他人,刚到酉时便跑了。
韩铮看向传话的人,“学士大人可说了写哪些方面?”
“说了。”这人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纸条,“学士大人让您按着这上面的来。”
韩铮接过来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关键字。
“学士大人说了,这东西急着要,您可要好好写,写快些,明日一大早他要看到。”传话的人仔细叮嘱,“韩修撰,需要小的为您点蜡烛吗?”
韩铮闭闭眼,少顷,道:“不用,我回家写,不用在这里。”
传话的人眼神蓦地一变,“韩修撰,这东西要得急,您在家能写完吗?您要不在这里写了,也没有人打扰您。”
韩铮垂眸看着他,“你很想我在这里写?”
传话的人急忙否认:“倒也不是,小的只是担心韩修撰在家写不完,以至于明日被学士大人骂,您刚来,应该不清楚学士大人的性子。他最为耿直,若是您没按着他的要求办好,明日您定会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