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岚不明白单刀的意思,继续乖巧地坐着,等着那黑衣刀客往下说。
“你师尊这么多年,教过你什么?”
薛岚仔细思索了一下,最后斟酌着开口:“踏虚,还有剑术。”
单刀有些吃惊:“就这些?”
薛岚认真点头:“就这些。”
单刀心想着怪不得薛岚身上会有一股魔气,这般散养的孩子,入魔好像也不稀奇。
“你没有学过蜉蝣?”单刀喝了一口茶水。
薛岚听见“蜉蝣”二字的时候就有所反应。
少女声音之中带着些许沙哑的凉意:“前辈所说的蜉蝣,可是那蜉蝣长春功?”
单刀看着薛岚,眸中露出一抹赞许:“朝生暮死,周而复始。十三年一度,岁岁年年皆周转。春为老叟夏及冠。”
“正是那蜉蝣长春功。”
薛岚听完单刀的话,心中已是一片冰凉。
不要看这蜉蝣长春功说的好听,岁岁年年皆周转,春为老叟夏及冠。
实际上却是个实实在在,返老还童的邪术。
少女看着单刀开口:“师尊修炼蜉蝣长春功,十三年一度。也就是说,十三年前,恰好是上一个轮回的末端。”
上一个轮回的末端,灵元子还是一副老叟的模样,鹤发童颜老神仙。
而前一段时间,薛岚在伽兰秘境里面身陷险境,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却是及冠青年的模样。
少女看着单刀,声音有些颤抖:“前辈可否告诉我,师尊的蜉蝣长春功,到了第几周转?”
“他修炼这蜉蝣长春功,多少年了?”
单刀没有隐瞒,直接如实相告:“你知道五百年前,你师尊以元婴之境力战化神期魔君,从而道行尽毁吗?”
薛岚心中凛然。
竟然,已经五百年了吗?
薛岚没有回答单刀的问题,但是青年看着她的样子就知道薛岚肯定是知道此事,于是接着往下讲:
“世人只知道他一个人力战化神期魔君,不知他还有同伴。”
黑衣刀客声音沉重,一字一顿说出一个个名字。
“戟月山宁红桃,秉灯书院虞长生,丰都九尾狐一脉的涂山籍,还有玄陆刀宗——我的主人赵青影。”
“五位少年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相约行走于天地之间,杀邪魔,斗恶妖。”
“原以为春风得意少年时,却未料到是傲骨尽折,此生抱憾。”
单刀的眼角有些湿润:“那一战,除了谢灵桓以外,虞长生,涂山籍以及我的刀主陨落当场。宁红桃被魔君抓住威胁谢灵桓,逼他自断根骨。”
单刀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从刀主手中脱落,像是一块废铁一样掉落在地上。
那嗜血成性的魔君手里捏着宁红桃,声音嘶哑无比:“只要你在我面前自毁根骨,我就放了她。”
彼时的灵元子,不……那时候他还叫谢灵桓,少年天才剑已断,浑身是血,一双眼睛里面全部都是可怖的血丝。
他拿起自己的本命仙剑。
单刀听见本命仙剑发出凄厉的悲鸣。
每一个斩杀魔族的法器,都不会愿意有朝一日,自己的锋刃对中自己的主人……
“前辈……”
单刀在回忆里面越陷越深,被薛岚的声音打断。
“前辈……那位宁前辈……最后……”
少女话未说尽,但是单刀知道她想问什么。
青年摇摇头:“魔性使然,怎会守诺。”
薛岚心中叹了一口气。
对啊,那是魔,魔性使然。怎会守诺。
她一个活了千年的老妖怪,竟然在别人的回忆里面奢想这种事情。
“后来我和谢灵桓被人所救,次年,谢灵桓开始修炼蜉蝣长春功。”
蜉蝣朝生暮死,怎可长春。
“他是信了?”薛岚的声音淡淡的。
出去的时候是知己好友五人,但是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人一刀一断剑。
当时无论如何,都会怪自己的吧?
“他信了那功法可以起死回生,收束那散落于天地之间的魂魄。”单刀的声音沙哑。
“他遇见你的那一年,刚好就是长春功大成的时候。大概是遇见了你,他不想死了吧!”
大概是遇见了你,他不想死了吧!
几百个周转,看着自己在极短的时间之中衰老,又在极短的时间之中重返年轻。
有时濒临垂死之际,有时又是全胜之前。
被那所谓的蜉蝣长春,吸干了最后一点儿魂力。成了现在那个模样。
薛岚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怪不得他总是在外奔波,怪不得他会在离开的这几年之内飞快变年轻。
怪不得从来不过问自己的修炼,偌大的山门就交给自己一个人。
少女轻轻一笑,声音冷冽无比:“他耍我?”
单刀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竟然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
薛岚缓缓起身,对着单刀又是行了一礼。
“薛岚多谢前辈。晚辈先行告辞。”
单刀还未反应过来,面前的红衣少女却是化为一阵红烟,顷刻之间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