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听来,不知如何,有一种凄怆之感。
“阿姐,抱歉,我是马晓艳,马晓梅的姐姐。”
“快快快进来,里面暖和,喝杯茶”
门开了,王小军的妈妈穿着睡衣出现在门口,一年不见,这位五十岁左右矮小的中年女人显得更加的苍老了,米奈依稀记得,去年见她时,她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短短一年时间竟然全白了,从外表看,比她实际年龄还要大出十来岁。
“不了,阿姐,这件事比较着急我就直说了,我家马晓梅在你这里吗?”
“啊?她没在我这里,稍等我给小军打个电话问问。你先进来,虽然已经四月份了,天气还冷得很呢,别冻感冒了。”
米奈再三推脱,小军妈妈不再多说什么,自顾自转身进去,米奈这才注意到,在大门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四尺的山水画,这是去年就见过的,今年画下多了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香炉,还有一对仕女画白瓷花瓶,里面插有绢布黄菊花,香炉背后供着一副黑框写着“奠”字的相框,仔细一看,照片中的男人,正是去年见过的王小军父亲。
米奈记得曾经看过一部日本诗集,其中有这样一首诗“露水的世界时露水的世界”回想去年见面,原本是约定在一家茶餐厅见面,正是因为王小军父亲身体原因这才改到了他家里,聊天时他说自己得了不治之症,米奈还有所怀疑,因为当时他看起来与身体健康的人并无二致,如今想起来,只觉得愧疚
“王小军,你在哪里?你还嫌事情不够大吗?”
屋里传来小军妈妈略带着哭腔的询问声,米奈更觉得可悲。心里泛起一丝对这个苦命女人的同情,但她现在更关心的依然那个不听话的妹妹。她暗自下定决心,要将阿伊莎交给大姐和大姐夫看管,这次无论他们做出怎么样的决定自己也坚决不会再插手。
“无论你有什么借口,都把人带回来,马上!你听见没,你爸刚走,你就让妈省点心吧好不好小军?”
电话挂断,女人哽咽着,噗通跪倒在米奈面前。米奈连忙用手搀起女人,女人顺势扑进米奈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天逐渐亮了起来,四周逐渐热闹起来,一侧路上时不时传来小贩吆喝声、早起的学生们匆匆地脚步声。
“我对不起你啊,都怪我,是我没教育好小军都怪我,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然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都怪我都怪我,你打我吧”
对门邻居听到动静,悄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暗中偷看,又悄悄关起了房门,这栋房子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期建成的,隔音效果约等于无,故而邻居议论声清楚地传到了米奈的耳中“哦,对门那家的儿子好像又闯祸了,一个阿娘上门要说法来哩,张老师真的可怜”。
这使她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但也无计可施,只能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长裙。
另一面苏珊罕见的与姐夫苏莱曼尼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这件事千万不可以告诉大姐和大姐夫他们,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他们会把阿伊莎腿打断关起来的”
“好好好,那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随她去吧,不行就让她和王小军结婚,让王小军随上。”
坐在驾驶位上的戴着深紫色硬帽檐金丝绒拼接星淘纱面料头巾的苏珊目光锐利的盯着后视镜里的二姐夫。这是苏莱曼尼第一次见这个一向内向的妻妹露出这样的眼神。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对方是家里的独生子,他的父母还指望他未来能给他们披麻戴孝呢,况且,”
说到这里,苏莱曼尼将目光缓缓挪向窗外飞驰的绿化灌木,不再与苏珊对视。
“王小军太轻浮了。读书也不好好读,未来能有什么大的出息呢,我也不盲你,去年我就打听过此人,听说他经常出入风月场所,还有被拘留的案底,如果小妹真的嫁给这样的人,真的能幸福吗?”
“小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我见过他。”
“你说什么?”
“前久小妹去打胎了吧,那是我借给他们的钱,我见了小军,阿伊莎住院七天,他寸步不离的服侍了七天,小军还和我说‘三姐,我准备创业,争取未来成为晓梅的依靠’”
苏珊还准备说下去,却被苏莱曼尼暴躁的打断了,他愤怒的注视着苏珊的背影,他忽然觉得眼前矮小的三妹是那么的陌生,心底里不禁涌起一股难名的酸涩和凄凉。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阿伊莎怀孕的事,你还瞒着你姐和我?是吗?”
苏莱曼尼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语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依然止不住的浑身颤栗。
“没错,连医院都是我挑的。”
“你知道吗?阿伊莎去的那间医院有我们寺学董的夫人。”
“哦,那又怎么样?”
“停车。”
银色小轿车靠路边停下,苏莱曼尼钻出车门,此时太阳已自东山那边升起,春霞叆叇,更显山容妩媚,朦胧可见隐藏在松树林中的东山禅寺大雄宝殿的飞檐和藏经塔一角,苏莱曼尼因为开会学习的缘故曾经去过那里三四次,前几天他还在心里盘算着,等斋月结束找个日子叫上大姐一家一同去那里浪山野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