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说是过年,但纪衡走了之后,林氏也就从卧房穿回了书房。纪琬琰没一会儿也进去了,走到林氏身旁坐下,林氏将目光抬起来看了看她,问道:
“怎么了?不是说要和徐妈妈学做团子吗?”
纪琬琰低下头,思虑一番后,才斟酌着说道:
“娘,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祭拜爹呀?”
如果说纪琬琰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一岁小姑娘,那也许她关注不到这里,可是她前世今生加起来都四十多的人了,哪里还会听不出来呢,林氏让纪衡去陵地,却不愿她去。
“不是不让,而是没必要。”
林氏的神情有些感伤,纪琬琰似乎听出了她话中意思,又追问道:
“为什么没必要?那也是我爹,不是吗?”
林氏听到纪琬琰说‘我爹’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一阵凝滞,然后才放下了手里的书本,正经抬头看着纪琬琰,纪琬琰在她那双浅淡又迷人的双眸中,似乎看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情绪。
脑中充斥着上一世她偶尔听来的一些八卦消息,一直觉得是无稽之谈,可如今林氏还活着,她从林氏的表现上,似乎从侧面印证了什么似的,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纪琬琰的黑眸直接看进了林氏的双眼。
“除非……那,不是我爹。”
林氏的心弦某一处似乎感受到了海啸般的震动,几乎有那么一瞬间,她是不敢看纪琬琰的,只觉得这个女儿多智近妖,她是从什么地方得出了这个结论?
不过也只是一瞬,林氏便缓缓恢复过来,低下头的样子,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看她这样,纪琬琰已经可以在心中得出判定了。
她果真如传言中那般,并不是纪家的孩子,当时她只觉对方是满口污水喷溅,并没有真的相信过,更何况,那人说的情况她也没法查证,唯一知道真相的林氏已经死了,小时候伺候自己的徐妈妈也死了,这件事没有至亲和她细说,而那传言中的那户人家又对她的存在表现的毫不知情,她孤身一人,又要到哪里去分辨清楚呢。
不过,虽然没处分辨,可这件事她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直到今日都没有忘记,而林氏的表现,触动了她的这段记忆,让她拿出了比平日里敏感好几倍的直觉,猜中了这件事。
林氏不知为何,眼中突然就蓄满了泪水,纪琬琰大惊,赶忙扑着跪倒在她的面前,说道:
“娘,您怎么哭了?我,我瞎说的,您别在意,我以后再也不瞎说了。”
可是无论纪琬琰怎么安慰,林氏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怎么样都止不住,纪琬琰彻底的懵了,她不知道这件事会让林氏的情绪这样激动,在她的印象中,母亲实在是一个淡定自若的女人,纵然被当成疯子关了六年,可是她坚强的心智却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出来之后,稍加调理,她就恢复了从前的精力,纪琬琰甚至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伤害到林氏了,因为林氏已经承受过最大的打击,不是吗?
可现在,她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提起她的父亲就哭个不停?
纪琬琰慌了,她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触到了一个不该由她触碰的地方,正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在向她席卷而来。
林氏哭着哭着就扑倒在了罗汉床上,将自己的脸埋在被褥下,纪琬琰跪到她身旁,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希望她能够感觉稍微好一点。林氏的闷声听在纪琬琰的耳中颇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一个劲的道歉,说自己说错话了。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林氏的情绪才渐渐的恢复,从被褥中露出那哭红了的眼眶,纪琬琰一下子扑入她的怀中,说道:
“娘,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经过这么会儿的反省,纪琬琰猜想林氏之所以情绪这样激动,必然就是因为她那句‘不是她爹’引起的,试想无论是谁听到这样的话都不会高兴,那等于就是当面说林氏不检点,和别的男人生了她……
纪琬琰想通之后,自己也后悔不已,她不该因为一些没有边际的流言,就来揣测自己的母亲,她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可是林氏搂着她说出的第一句话,却让纪琬琰的全身都如跌入冰窟般,寒彻骨。
“你没有说错。他的确……不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