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翊长叹一声,缓缓说道:“纪将军,他们虽是罪民,也不能单凭个人臆断,便认定别人有罪。”
他回身指着廖魁等人,“若廖家人心中有鬼,大可以说从未见过此人,又何必自曝其短?再说了,纪将军说林副将遇害身亡,尸体在何处?可有经仵作查验过?”
纪婴一滞,继而说道:“军中有令,将士无故不得离营外出,更不得无故夜不归宿。林沐自昨日晚间出营,直至现在仍未现身,若非遭人谋害,又岂会彻夜不归?”
谢翊双手一摊,“所以这还是你个人臆断。如今林副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将军为何如此肯定他已遇害身亡?”
他轻笑一声,“还是说,纪将军确定林副将已经身亡,如今所缺不过是为此事承担责任的替罪羊?”
纪婴顿时勃然大怒,涨红着脸道:“这位公子,说话要讲证据!”
谢翊啧的一叹,“原来你也知道,说话得讲证据?”
纪婴恶狠狠盯着廖华裳,“但是他们的确有杀人动机。是不是他们做的,只需末将到他们居处,查探一番便可断定。”
谢翊转身看向廖魁,“廖先生觉得呢?”
廖魁揖首一礼,“那是自然。”
他很想看一眼女儿,想从她那里得到确保安全的回应。
但又不敢。
因为纪婴一双眼睛,在他与裳儿之间来回打量着,仿佛只要他们父女两人有一个眼神交汇,他立刻就扑上来将他们咬死。
廖华裳扶了祖母上马车,笑道:“祖母只管安心坐着,外面一切有裳儿,没事的。”
温氏也吓得面无人色,扶着郑甜和余夫人,才勉强登上马车。
廖魁听着女儿安抚的话,心下稍稍一松。
谢翊上了马,与纪婴走在前面。
大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到了廖宅院门外。
未进院门,已经闻到一股浓郁的臭味。
进了院子,谢翊捂着鼻子,环视一圈问道:“怎么这么臭?”
纪婴回头看了廖魁一眼。
廖魁上前回道:“回公子,这是罪民收集的夜香,堆放在西面水塘边。沤一冬天,正好明年用于荒地追肥。”
他转头吩咐廖东江,“你去盖一盖,莫要熏了贵人。”
廖东江连声应是,带着陈方和几位堂弟,扛上铁锹就准备去干活。
纪婴突然扬声道:“慢着!”
廖东江立刻顿住身形。
纪婴冷哼一声,“慌什么,等本将搜查过了,再盖也不迟。”
京城的这些人就是矫情,像他们这些兵士,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而且这臭味也没熏到人睁不开眼睛,怎么就忍受不住了?
他朝手下兵士一挥手,“你们去这四周查探查探,可有异常?”
林沐为人谨慎,不会听凭廖家人将他引至远处荒林。就算尸体不在这里,这里也一定是凶杀现场。
可惜这里到处弥漫着臭味,想要从中嗅出残留的血腥味,根本不可能。
众人齐声应是,哄的一声尽数散开。
有兵士进了屋子,在屋子里乱翻乱戳。
有的兵士将炉灶里的草木灰都扒了出来,扒拉着仔细看了半天。
纪婴自己也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他走到那堆土旁,若有所思看了半晌,突然问道:“这里怎么会有一堆土?”
土已经冻结,至少放了一两日,表层还蒙着一层霜雪。
廖魁连忙上前回道:“回将军,这些土是这两日罪民家中护院,在院子西面挖了两个陷阱。”
陷阱?!
好好的人家,谁会闲着没事做,在自己家的院子周围挖陷阱?
纪婴眼睛一亮,死死盯着廖魁看了好一会儿,才冷笑一声,转身就往西边走。
廖魁连忙拦住他,“将军请留步……”
纪婴唰的一下拔出刀,横在廖魁脖子间。
廖魁无奈说道:“西面荒草深,还是让郑全带将军过去看看?”
郑全上前拱手一礼,“将军请。”
两人开了西南角小门,郑全顺着麻绳,进了荒草丛。
纪婴刚要迈步往里走,突然听到草丛里刷刷一阵乱响,有个黑色的影子闪电般在草丛里窜来窜去。
荒草突然空下一块,底下顿时传来一阵嘹亮的猪叫声。
郑全哈哈一笑,“野猪,是野猪!果然捕到了一头野猪哈哈哈……”
纪婴见他拔腿就往陷阱方向跑,也连忙跟了上去。
一头成年公野猪在陷阱里连蹦带跳,撞得阱壁砰砰作响,几次差点跳出陷阱,甚至从旁边还能看到野猪尖利的獠牙。
吓得纪婴连忙后退几步,再不敢向前。
郑全大声叫陈方,“快,拿渔叉来,不,拿镢头,快!”
陈方奔跑着回院子拿工具,谢翊、方炜和好几个孩子都挤到了西南小角门边,站在那里看热闹。
廖武忙着驱赶众人,“都回屋去回屋去,这种小陷阱不一定拦得住野猪,万一跳出来就麻烦了!”
这种成年野猪杀伤力极强,真要是跳出来,就算有护卫们在,造成的破坏力也相当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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