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此二十余里地的陶县一家客栈中。
廖华裳将温热的花雕给父亲斟满,笑着问道:“父亲怎么想到将大伯母她们安置到余梁?女儿还以为,您会将她们安置在陶县呢。”
毕竟以前父亲最是崇拜大伯父,与大伯父也投缘,每次相见都有说不完的话。
也很尊重大伯母。
这个陶县,看着倒还好,是前面四个县中最大的一个。虽然临近乌索,街上也没有那么乱。
县城越大,代表着赚钱的机会就越多。
廖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才抬起眼帘,轻飘飘地看了女儿一眼,“当初父亲不是说了吗?余梁居中,离乌索也不远,还不会受乌索影响。”
“若你大伯母有难,左右皆可帮。怎么,你觉得,为父这安排有问题?”
廖华裳忍笑,“没有,父亲英明!”
廖魁突然哼的一笑,嗔道:“斟酒!只顾着说话。”
他对庄氏有气吗?
当然有!
当初议亲时,那袁诤就已经跟傅家小姐搞到了一起。
只要一打听,就能打听得到。
他那时在任上,接到夫人来信,立刻给大堂兄写了信,言辞恳切拜托庄氏,请她仔细打听一下此人品行,可堪为良配?
庄氏不知是根本没有打听,还是压根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说到底,还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一家人,觉得凭他们的门第和身份,就算袁诤品行不端,也足以匹配裳儿。
廖赟如今跟在太子身边,若能成事,必定能够东山再起。
可若因此让他善待庄氏等人,他还是做不到。
那就只能尽可能做到面子上过得去。
裳儿这番恩施得刚刚好,既解决了族人燃眉之急,又不过于张扬,引人嫉妒。
有这份恩情在,进可维系族人之间的情谊,退可借族人之手,挡掉一些小麻烦。
庄氏留在余梁,想要求助就得找陶县的廖氏族人帮忙传话。
若她在余梁为人行事尚过得去,自然会有人替她传话。
若她还是凡事不过心……
他们远在乌索,离得这么远,又不能离开乌索,能知道什么呢?
廖魁转头看了看默默用饭的瑞儿,拿了干净的筷子,为瑞儿夹了一箸酱牛肉放到他碗里,“瑞儿乖,多吃点肉,长得快。”
瑞儿眸光闪闪,朝着廖魁抿嘴一笑。
廖华裳在路上时就发现了,瑞儿从醒了之后,就一直不说话。
但他什么都听得懂。
她估计,瑞儿可能是被埋在雪地里之前,受过什么打击。
或者,在那妇人带着他迷路之后,曾受过什么惊吓。
她打算等到了乌索,再打听一个好大夫,给瑞儿瞧瞧。
瑞儿看上去很喜欢父亲,总是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只要看到廖魁目光望过来,就会毫不吝啬地送上一个甜甜的笑。
看得廖华裳都有些嫉妒了。
但也仅限于此。
廖华裳低头看了看瑞儿吃饭还牵着她衣角的小手,心里顿时满足了:嗯,瑞儿还是最依赖她!
瑁哥看看祖父,又看看姑姑,突然说道:“祖父,瑁哥才是您的乖孙孙。”
廖魁忍不住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瑁哥的小脑袋,也为他夹了一箸牛肉放到碗中,“好,瑁哥是祖父的乖孙孙。”
瑁哥瞬间满足了,大方说道:“弟弟也是祖父的乖孙孙。”
廖魁慈爱地看着两个孩子,笑眯眯的眼睛里藏着别人看不透的情绪。
*
廖华裳活了两辈子,也还是第一次到乌索县。
她曾经想象过县城的情况,地方小、破败、混乱又贫穷。
但是当他们站在县城东面的山坡上,俯瞰乌索才发现,整个乌索县,几乎是前面四个县大小的总和。
乌索县依山而建,以县衙为分界线,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部分。
南面房屋整齐、街道宽阔平整,店铺林立。
街面上人来人往,有马也有驴,还有满载货物的牛车慢吞吞穿过拥挤的街道。
店铺门上方挂着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幌子,到处炊烟袅袅。
一派繁荣之象。
北部房屋则矮小破败,稀稀朗朗。破旧的茅草屋顶着厚厚的雪层,像一个个佝偻着背的白首老翁。
后面山中林间,也有零星茅舍。茅舍房顶冒着袅袅青烟,带着缕缕人间烟火气。
众人从东门而入。未等进城门,迎面一个灰黑色物什就冲着众人飞了过来。
郑全抬手一挡,将一只包裹抓在手里。
一个黑色的身影凌空而起,踩着马车的车顶,一跃而下夺过郑全手里的包裹,遥遥留下一句话“谢了兄弟!”
话音未落,人已远离。
六七个手持大刀的男子轰隆隆追了出来,看着远去的人,悻悻啐了一口。
然而转身回去时,其中一个却突然将目光对准了坐在驴车上的夏蝉,眼睛顿时一亮。
在看到廖魁等人身上的囚服后,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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