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重逢到现在,两人一直心知肚明却默契回避着的事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捅破。
也是把顾谦心头那最不能触碰的伤痕,残忍的,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撕开,带着足以让顾谦疼到无法喘息的剧痛。
顾浅浅身子狠狠的僵住,手上的碗几乎要被她捏碎。
她不懂,明明是没有血缘关系,对她来说只是为了叶秀云和两弟妹才去找的两个人。
为何会让她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收缩,存在于脑海中的那张慈爱的脸越来越清晰。
她深呼吸,却也难以缓解那如潮水疯狂上涌的悲痛。
她甚至分不清,这情绪是自己的,还是存留在这个身体里的属于原来的顾浅浅的情绪。
“浅姐儿,都是哥没用,是哥没保护好爹。”
顾谦捂着脸,压抑着的哭声让顾浅浅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转身走向床边,看着蜷缩在一起,不住颤抖的少年,眼眶酸胀。
缓缓蹲床边,喑哑的声音放的极轻,想要安抚面前人的哀伤:“哥,这不怪你,逃荒这一路有多难,大家都知道,我知道你们遇到的雪崩,你能活着,已经是对咱们家最大的恩赐了。爹,他只是用另一种方式陪在我们身边,也是有他的保护,我才能带着娘和弟妹平平安安的到满水村,爹一直都在我们身边。”
哪怕知道顾浅浅这么说是在的安慰自己,可顾谦心底还是忍不住升起一丝希冀,放下捂着脸的手,看向面前的妹妹,灰暗的眼底终于有了几分光亮。
“真的吗?”
顾浅浅面容带着温柔的笑,眼眶也是红红的,肯定的点头:“是的。”
顾谦闻言嘴角牵动一抹笑意,心底一直重重压着的,几乎让他窒息的大石头,好像松懈了几分。
没人知道,如果不是强撑着想要找到娘个弟妹,他或许,也走不到现在,或许早就跟着爹一起去了……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当时那场雪崩,其实并没有死多少人,大多数的人都躲过来了,爹他,是在万盛府的那场暴乱中,被流民杀害了。”
顾浅浅在听到顾爹并不是死于雪崩,心里还忍不住升起侥幸的想法,可若是被流民杀害……
顾浅浅嘴角温和安抚的笑维持不住散去,捏着顾谦的手。
兄妹两人沉默了许久,似乎这毫无生机的绝望,让两人都难以消化。
良久,顾谦强撑着精神,拍了拍妹妹的手。
“浅姐儿,你不是也说了,爹只是用另一种方式,陪在我们身边。”
顾浅浅勉强扯了扯嘴角,点头:“嗯。”
这沉重的话题顾浅浅不打算继续,对于她来说,顾谦是亲眼看着顾爹离开的人,这个话题对她来说打击太过于大了。
等见到爹娘,这个伤疤还要被揭开一次,相对于他们来说,顾爹被杀害的事,或许会成为顾谦这辈子都难以释怀的阴影……
“哥,别多想了,你躺下睡一会儿,你的身子太虚弱了,等你养好身子再说。”
顾谦闻言猛地抓住顾浅浅的手,神情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
“娘,娘她……”顾谦眼底透着心疼。
他不知道如果娘知道了这件事,会是怎么样的打击。
顾浅浅闻言也沉默了,的确,叶秀云的性子,真的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住这样的打击。
“你先休息,等你身子好一些,我们就回去见娘。”
顾谦点了点头:“好,你先不要让娘过来,我怕我这个样子……”
他现在这样子,娘看到了一定会心疼的哭到停不下来,爹的事情 已经够打击她了。
不过……
顾谦眼底闪过一抹阴沉恨意:“等我身子好一些,我要先去找老顾家人,好好算算账!”
不说他们骗自己的事,就说当初自己和爹冒死去给他们一大家子找粮食,结果他们竟在自己和爹生死不明的时候,把娘和弟妹赶走了。
那样吃人的逃荒路,娘带着弟妹,那几乎是必死的结局,如果不是大妹有本事,如果不是爹的保佑。
他甚至不敢想,他是否还会有机会找得到他们了。
这个仇,他咽不下去!
“好。”顾浅浅这会儿就是她大哥说什么她都说话。
不过老顾家,她也的确没打算放过。
既然顾谦想要亲自去找他们,那自己就等两天。
顾谦身子太虚了,加上情绪起伏太大了,和顾浅浅没说几句话,就再次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顾浅浅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屋子里沉闷让人喘不过气,拿着药碗转身出了病房。
房门刚被带上,隔壁宋时砚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顾浅浅看到他,略有些错愕。
宋时砚看着她手里的药碗,说道:“顾大哥的身体大多是皮外伤,没伤到内脏,断了两根肋骨需要养一养,加上我的药,两天就能好的差不多。”
顾浅浅莞尔一笑:“谢谢你。”
宋时砚看着她那红红的 眼睛,知道她是哭过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很认真的看向她。
“你不需和我这般客气。”
顾浅浅闻言笑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