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揣着明白当糊涂,金陵城的贵妇人,大多都是这么过日子的。”
陆氏心里有一块已经空了,永远无法补回来, “娘,若是寻常男子,我才不在乎他心里有谁,可他是掷果盈车徐八郎啊,我——我是心悦他的,可是身为正妻,他却不屑看我一眼。”
陆夫人说道:“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虽不曾迈入你的房门半步,可是他会完成家族责任,不会损害家族的利益。他再反感冲喜,不也是没有当场提出悔婚和离吗?不也是给你写了回信吗?只要他还姓徐,还是你的丈夫,无论他心在那里,他都是你的,你可以分享他的一切,那个沈老板只能躲在见不得的人地方哀伤哭泣,你是明媒正娶的八少奶奶,而她和徐枫的感情都见不得光。我见过太多这种事情了,只要足够的有耐心、坚持下去,胜利最终都属于妻子。”
“乖女儿,你最擅长钓鱼,就把徐枫当做闲暇时垂钓的猎物吧,坚持投放鱼饵慢慢引诱,鱼终究会上钩的。没有不吃饵的鱼,只有不对味的鱼饵,你慢慢试探鱼的口味,更换鱼饵,总有一天会上钩的。这就是水磨功夫了,女人在内宅生存,没有水磨功夫是不成的,慢慢来,你有大把的日子可以消磨。容颜会老,感情会淡,人心会变,这些都是该那个沈老板担忧的。你甚至不用刻意做什么,就能不战而胜。”
陆氏怔怔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的悲伤和仇恨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和母亲、和婆婆、和瞻园的两个婶婶十分相似的眼神——那就是对命运的顺从和木然。
身为名门淑女,她见惯了世情,不是那等怀春的无知少女,见到俊秀的男人就陷入情网无法自【拔。其实母亲说的话她都懂,她只是觉得自己会是一个例外,夫妻之间,为何一定要用上君臣之计互相算计、互相利用、凑合着过日子呢?为何不能一对神仙眷侣,彼此都没有保留的做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
原本以为自己会是一个例外,在和徐枫定了婚期之后,她做梦都会笑醒,时常在半梦半醒之间幻想着她将来美好的婚姻生活,她有时候会痴痴的看着枕边,那样英俊有为的少年将军会躺在她身边,亲吻她,呵护她,一辈子同眠共枕,几十年过后,双双奔赴黄泉,葬在钟山徐家祖坟,他们两人的棺椁也会这样并立合葬在一起,与天同寂。
但残酷的现实表明,她终究和金陵城大部分贵妇一样,和丈夫同床异梦,最后成为祠堂里几十副大同小异的夫妻画像,她披着全套诰命品级的凤冠霞帔,徐枫穿着官袍,两人并肩坐着,木然冷淡的看着子孙后代进献香火和祭品。
女人往往会在两个时刻开始成长和自我保护。第一次认识到她在父母眼里永远不如哥哥或者弟弟们,不是因为的她的才智和品行,而仅仅是因为她性别是女,她是父母眼里可以被牺牲的对象;第二次是意识到用爱情留住一个男人是多么幼稚可笑,相比权力和金钱,爱情是最不靠谱、最善变的东西了。
陆氏在同一天里经历了两次痛苦的蜕变,仅仅沉寂了三天就缓过来了,笑靥依旧,仿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孝敬公婆,敬爱妯娌,照顾小姑,坚持给丈夫写信,做衣裳,装着浑然不知有沈今竹这号人物。魏国公夫人觉得自己果然没看走眼,这个儿媳妇很有耐心和水磨功夫,一物降一物,枫儿终究会回心转意的。
过了孝期,徐枫依旧没回来。一年快要过去了,陆氏已经十八岁,依旧是处子之身,她的钓鱼竿依旧空空,鱼饵放了不少,鱼儿却始终不上钩。总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她必须要主动一些,不破则不立。
陆氏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既然钓不到,那就换一种方式——潜进水里去捉鱼,她是明媒正娶的八少奶奶,去和夫婿团圆无可非议,而且婆婆魏国公夫人也是这个意思,亲手打点了行李,送她南下寻夫。
陆氏到了海澄,很不巧,徐枫不在军营。她故意不去找外甥吴敏,转而去沈老板的客栈投了店,想亲眼见识一下对手的真容,试探其深浅——她和大部分贵妇一样,只想安坐在正室之位,已经不在乎丈夫爱谁了,只是希望站在正妻的角度上品度一下丈夫的心上人,宣告一下对丈夫的所有权而已。
至于徐枫会不会因此而生气,她早就不在乎了——她的言行从伦理上挑不出一丝错处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是来生养子嗣、巩固自己地位、履行做妻子的责任的,不是来和一个低贱的商人争风吃醋抢丈夫宠爱的,徐枫有责任给她、给家族一个孩子。
搬进这栋崭新的大宅子,不仅仅是找了栖身之地,最重要的是昭显了她的地位、以及对徐枫的所有权,她要让全海澄县的人都知道,徐枫有这么一位出身高贵、相貌美丽、贤良淑德的正妻,沈老板这种旧爱也好,或许有的新欢也罢,都是见不了光的女人。只有她陆氏能和徐枫并肩而立,正大光明的站在世人面前。
——可是徐枫居然要她搬出去,放火烧了宅子!
这一点太出乎意料了,陆氏双拳紧握,而后端直的坐在正房太师椅上,对丫鬟说道:“你去和姑爷说,我就住在这里不走了,他要放火便放吧。”她觉得徐枫此举触犯了她正室的尊严,其他都可以让步,尊严是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