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合,眼睫就将以前那样如花蝴蝶一般呼扇着,一双如黑曜石般的双眸散发出明快欢悦的光彩,他就是这样慢慢迷失在这眼眸的光彩里面,一颗心被情网罗织囚禁,再也走不出去了。
可是如今,她眼眸的光彩消失了,遮天蔽日的都是忧伤,这忧伤如同利刃似的,将他的心捅的千疮百孔,他懂得她的悲伤,却无计可施,所以他的心更痛了,千言万语化作一句看似平常的话:“你清减了。”
徐枫慢慢的靠近,将沈今竹轻轻搂在怀里,今竹的脸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扑通,扑通,慢慢的,今竹的心跳和他同步了似的,按照同一个节奏跳动着。
晚风袭来,初夏的夜风带着微凉,带着秦淮河的湿气扑来,徐枫问道:“想不想去塔里看看?”
沈今竹看着火柱子般的九层琉璃塔,“听小沙弥说不准香客进去的。”
徐枫晃荡了一下手里仿制的钥匙,“难不倒我的。”
徐枫打开了琉璃塔的侧门,两人携手进去,沿着塔楼一层层的往上攀爬,进了塔内,才看清了这个神秘巨塔的构造,每一层都有九面,每一面都有两扇窗户,窗户都是磨得极细极薄的蚌壳做的窗罩,像水晶般的透明,又带着蚌壳特有的朦胧花纹,一百四十四盏油灯就搁置在窗户内,沈今竹走过了每一扇窗户,看到熄灭的灯火,就顺手点燃了,看到即将干枯的灯油,就注入一些灯油进去。
站在塔上看着窗外,似乎可以冲过重重黑暗看见祖母祖父刚刚合葬的坟墓似的。一层层的慢慢转着圈爬上去,又是点灯又是注油的,竟也十分累人,到了据说耗费了两千两黄金铸就的纯金宝珠塔顶时,沈今竹已经累的双腿都麻木了,她第一次登上这么高的塔顶,手可摘星辰,脚下是巨大的灯柱,视野开阔,将夜间的金陵城一览无余,这个沉睡的城市俯卧在九层琉璃塔脚下,就像寒冬腊月,一只温顺的小猫拥着暖笼睡觉似的,她生于斯、长于斯,从来没见过这个六朝金粉的城市有这么静谧温柔的一面。
她指着远处黑乎乎的四周,对徐枫说道:“那里屋舍整齐,应该是你们的瞻园,那的牌坊好像是朱雀桥、那边是一片片白色,可能是八府塘的水吧。”
又指着南边三山门,“我已经在那里租居了一座宅院,很快就要搬过去了,那里就是我的新家,祖母走了,乌衣巷不再是我的家了……”
沈今竹和徐枫并排坐在金顶宝珠的塔基上,她靠着他宽阔的肩膀,看着这座沉睡的城市,渐渐有一种心安的感觉,不知不觉慢慢也和这座城市一起睡去,她真的太累了,一夜无梦,徐枫脱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盖在她身上,抱着她坐了一夜,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如听仙乐一般。
天快亮的时候,沈今竹被一丝曙光晃动得醒过来了,徐枫抱着她,靠在黄金宝珠上睡去,她悄悄起身,将盖在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在徐枫身上。曙光穿透了云层,挣扎着从玉带般的长江东面升起来了,一点点的驱散了黑暗,金陵城脱去了黑色的面纱,开始展现出全貌来,沈今竹看见一座座城门被打开了,来往进出的人群络绎不绝,像丝带一样围绕着金陵城的秦淮河,各色的画舫船只穿梭其间,炊烟四起,晨炊开始,四处都燃着人间烟火,将脚下的城市唤醒了。
沈今竹觉得心中崩溃的九层琉璃塔已经消失了,开始出现一个新塔的雏形,这个塔不是任何人给的,她一砖一石的,勤勤恳恳的在心中开始慢慢修建了属于自己的、永不熄灭的九层琉璃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