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竹也觉得她此时被魏国公瞧见好像也不妥,便说道:“这书房没有后门,若是从前门逃走,肯定会被你祖父瞧见的。”
“怎么办?”曹核一看到墙壁的书橱,便说道:“我们藏到那里去,连带着双陆棋盘也一起拿进去,等他们走远了我们再出来。”
沈今竹和抱着棋盘的曹核挤在书橱里——怀义读书不多,这小书房只是摆设,书橱就更是了,里头一本书都没有,故两人连带棋盘都藏身于此,也不觉得有多拥挤。
谁知曹铨和魏国公不但没有走远,反而还径直进了屋子,后面跟着的怀义还献媚说你们聊国家大事,我就不打扰了云云,最后还要曹铨给这园子题名,喜滋滋的离开了。沈今竹和曹铨将这些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但是怀义一走,曹铨和魏国公的话题突然一转,一系列的对话和讲述,听得书橱里的两人是目瞪口呆。
尤其是曹核听到曹铨说他其实是亲生儿子,不是孙子,不方便透露生母身份时,曹核差点没忍住跳出来追问,幸亏沈今竹死死拽住了他。对沈今竹而言,今日不虚此行,既了解幕后真凶的身份,也知道从此以后,她和沈三叔就安全了,不用东躲西藏,寄人篱下,心里放下一个大包袱,如释重负的真是太好了。
当魏国公和曹大人两人依次离开这个僻静的小书房,他们的脚步的声彻底消失在小径里,房间墙角一个柜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了,从里头依次走出两个小小少年,一个是虎头虎脑、浓眉大眼、神情迷茫的曹核、一个是同情的看着曹核的沈今竹。
一段尴尬的沉默之后,沈今竹问:“这双陆棋还下不下了?不下我走了啊。”
曹核哇呜一声,居然大声嚎哭起来!“呜呜,明明是我爹爹,为什么就是不肯相认,偏要说是我祖父呢?都差了辈分了!打小就不知道娘是谁,在乡下山野长大的,那些乡下孩子明面上都怕我,暗地却都叫我野种。呜呜,现在好容易跟着祖父来金陵城了,却说以前牌位上的我爹不是我爹,呜呜,我都拜磕了十二年的头了,却只是给一个木牌牌磕头!亲娘不要我,从出生就没见过,怎么连亲爹为什么不认我啊。”
沈今竹看着曹核痛哭流涕的模样,暗叹这曹核果然是个外硬内软的核桃,坚硬蛮横的外表下,是一颗柔软香甜、用自负掩盖自卑、用霸道掩盖懦弱的、容易受伤的小心灵,哭着那个肝肠寸断啊,把沈今竹的心都哭软了。
“你说从小在乡下长大,那地方到底是那里啊?”沈今竹问道。
曹核用衣袖抹去鼻涕,抽抽噎噎道:“松江府上海县。”
这曹核此刻内心是崩溃的,香甜的核桃仁被刚才的对话打击成核桃粉了,恰好身边有个愿意倾听的对象,便将自己这十二年来的经历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
原来这曹核从记事起就住在松江府上海县的乡下,小时候的记忆基本都是一望无际的稻田,来往相处也基本是稻花香里说丰年的农户,他独自一人住在一个大庄园里,两个乳母并几个老嬷嬷负责照顾他,还有数个小丫鬟并小厮陪他玩耍,有几十名护卫保护庄园,老嬷嬷都识字,模样看起来都很是高贵傲气,寻常乡下告老还乡的女眷都比不过他们,连大管家都有举人的功名,庄园外表平淡无奇,但园子内部建的也足以和金陵园林媲美了。
老嬷嬷和大管家并不十分拘着他,许他在外面和农户的孩子们打斗玩耍,也经常带他去外头游玩,整个南直隶地区的大小城市、风景名胜都留下他的脚印,见识多广,但是只有两点:不许他带着外人进园子、也从不回答他父母身份的问题,只有一个据说在外的做大官的祖父曹铨每年回来看他几次,给他带好几车的礼物。
“祖父”曹铨对他很好,但也最严格,字写的敷衍、武练的太差,都是直接上板子罚跪,心疼他的老嬷嬷们和大管家也都只是敢怒不敢言,都不敢顶撞祖父,无人为曹核求情,曹核着实吃过好几次苦头。,以后曹铨一来,他就装乖,忍得曹铨走后,他就继续上房揭瓦,在村里偷鸡摸狗,欺凌霸道,横行乡野。
说到这里,曹核忍不住又开始哭了,“其实我就是故意的,每每闹的狠了,嬷嬷和管家管不住我,就写信要祖父来教训我,我其实是欢喜他来看我的,哪怕每次来他都先打我板子呢,我也希望他常来,要他记得有个孙子在乡下呢。父亲不在了,母亲也不要我,如果连祖父都忘记我了,那我还怎么混啊。”
孩子天生就是缺乏安全的小动物,尤其是没有父母的孩子,他们弱小,离开大人就不能活下去,就一次次的作,一次次试探大人的底线,看大人到底是不是爱着他们,他们就是靠着大人的爱而存活的。
曹核的哭诉引起了沈今竹的共鸣,为何?因这沈今竹的童年其实和曹核很是相似,沈今竹也说起了自己的童年,说从记事起,她亲爹就举家去京城了,亲哥哥也跟去,平时只是有些书信来往,她都不记得亲爹兄弟长什么样子,祖母沈老太太是真心疼惜她,但是她也经常有曹核那种不安全的危机感,看见人家爹娘疼爱,她也觉得刺眼,就想着去欺负一下人家,整日作天作地,胡闹闯祸,试探祖母到底爱不爱她,能容忍到何种地步。
曹核吸了吸鼻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