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都盯着沈今竹消失的方向,那熊孩子似乎是往着放生台西边跑的,放生台上已经被踩死了一些人,沈三爷暗自祈祷,希望熊孩子能够安然跑出去,对!她都能混进海船的货仓躲藏三天暗中跟着自己跑到金陵城,自然也能逃出今日一劫!
沈三爷安慰自己尽量往好处想,放生台上人潮涌动,十个护卫被挤掉了六个,根本就无法回头去寻,剩下四个护卫将沈三爷挤在中间,手挽着手,用力往西边挤,就在这时,放生台中间的海灯被挤翻了,油泼了一地,顺着油迹散开的,还有吞噬生命的大火!
有两个护卫顿时慌了神,再也坚持不下去,松了手自己拔腿开跑,还是剩下的两个家丁忠心,拼着最后一点气力,在灯油蔓延到脚下时,终于将沈三爷推出了火海。
纵使沈三爷这样正值壮年的家族当家人,在逃出生天的那一刻,也腿软心颤的挪不动步伐,差点被人又推到火中,绝望中抓住前方人的腿,才幸免于难,他往前爬着,岂料衣袖被火海中人扯住,火势很快沿着袖子烧上来,沈三爷用牙齿撕开袖子,总算摆脱了火中人的纠缠,屁滚尿流的抱头就跑,期间鞋子早就不知所踪,头上方巾扯没了,他本能的朝着山上跑去,似乎只要跑的足够快,就能将恐惧抛在脑后似的。
跑着跑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地势越来越偏僻,这时,只看见鸡鸣山东边啾啾啾连升起三次紫红色的焰火,将天际映衬的嫣红,犹如方才放生台的地狱莲火般,沈三爷才猛然记起他今日来的使命——寻找侄女沈今竹的下落!
沈三爷很是绝望,他有十个壮家丁的保护都差点丢了半条命,沈今竹一个孩子能如何?一时间,沈三爷都想跳崖自尽谢罪了,但又想起鳄鱼吃人时,沈今竹已经朝着西山跑去,说不定也能逃脱,到底鼓足了勇气,扯着嗓子喊道:“今竹!沈今竹!我是你三叔啊!你在那里!”
边走便喊了半里地,沈三爷信心全无,只是机械的挪动步子喊着侄女的名字,或许真是菩萨保佑,就在他快要挪不动步子时,一个同样狼狈不堪的光头孩子从一块巨石头面探出头来,惊讶的叫着:“三叔?你怎么在这里?”
今竹?沈三爷使劲揉了揉眼睛,快步跑过去抓着光头孩子的手,从头摸到脚,激动的将孩子抱进怀里哭道:“呜呜!你这熊孩子!吓死三叔了!你二姑姑说你在鸡鸣寺被人绑了,至今不知生死,有人送了夹竹桃给你表哥徐柏,她不敢继续干等着,就密信要我来鸡鸣寺看看,谁曾想——呜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被人剃了光头?谁放了你出来?是不是那个给你姑姑送夹竹桃的?既然都跑出来了,为何不去瞻园?不去寻我们?你——”
沈今竹和沈三爷叔侄相逢,没想到三叔闯过了地狱业火来寻自己,叔侄两个都是九死一生才活下来,激动加上感动,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只是将头埋在沈三爷怀里哭泣着,哭着哭着,沈三爷突然不说话了,而且身体僵直,沈今竹觉察出异样来,不禁抬起了头,这不抬不知道,一抬吓一跳:但见三叔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匕首,一个光头大和尚如铁塔般站在三叔身后,右手握着匕首,正是绑架自己的知客僧圆慧!
在侄女面前,沈三爷先是害怕,而后强作镇定的说道:“这位英雄,我们叔侄来参加盂兰盆会,被人群集散了,九死一生重逢不易,还望英雄手下留情,放了我们叔侄。我们随身都没有带着银钱,东西都在马车上,英雄可以随我们去马车上取,若是嫌弃不够,您要多少,我们回家再取便是。”
圆慧不说话,他右手匕首挟持着沈三爷,左手拉着沈今竹,将两人带到一个僻静处,罕有人迹,这才开口说道:“沈小姐别来无恙?看来我们赌对了,全城戒严,鸡鸣寺又有城北大营的人围着,我们都没逃出去,何况你一个孩子,两天都没有你的消息,这说明你也就在附近,并没有跑出去,我们本想着来盂兰盆会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在会上看见你放生了。”
“我们?”沈今竹环视周围,心想怎么只有你一个,玉钗呢?
圆慧瞧出沈今竹心中所想,叹道:“玉钗和我逃过了太子湖小岛的大火,我们在放生台被人群冲散,我身强体壮逃出来,玉钗她——这时候应该化作焦炭了。”
且说圆慧和玉钗逃出太子湖,藏身的小岛烧成废墟,玉钗带的金银细软、金书铁卷、连同通关用的户籍文书都在书箱里被沈今竹顺走了,没有钱财和文书,他们寸步难行。所以他们千辛万苦避过了城北大营的搜查,却无法在全城戒严的情况下逃出金陵城,幸好圆慧在鸡鸣寺当了十几年的和尚,对鸡鸣山地形极其熟悉,早就准备了几个藏身之所,两人便藏在一个山洞里,过了一天一夜,恰逢半山腰放生台举行盂兰盆会,两人一来是想乘着人多拥挤,在人群里偷些银子度日,二来是觉得沈今竹应该也走不远,兴许能在会上遇见。
还真是苍天有眼,运气也不是总在沈今竹这个熊孩子这边,混在人群中圆慧和玉钗看见在放生池岩石上拼命叫“今竹!沈今竹!”的沈三爷,两人顺着沈三爷的视线看去,居然就发现沈今竹和一个小沙弥提着鲤鱼放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出乎他们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