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今竹上下打量着怀义,看着他服饰的品级,笑道:“唷,怀义高升了?看来我得叫你老先生了!”
“别别别!”怀义尴尬的摆着手,“小祖宗咧,您就别戏弄咱家了,咱家那里堪当老先生这个称呼,求您别叫了,再叫,咱家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宫中惯例,管有权有势的太监为老先生,而在内阁当值的阁老被称为老师傅。
沈今竹狐疑道:“你莫要骗我,你以前是二十四衙门银作局的少监,这会子你穿着太监的服饰,不是高升是什么?都高升太监了,还叫不得一声老先生?如今你掌管那个衙门?”
明朝皇宫阉人约十万,宦官机构有二十四衙门,即司礼内官、御用、司设、御马等十二监,惜薪、钟鼓、宝钞、混堂等四司,兵仗、银作等八局。宦官等级森严,刚进宫时只能当小内侍,而后提升为典簿、长随、奉御,监丞,少监,少监的顶头上司,即二十四衙门的头头叫做太监。
怀义苦笑道:“咱家如今是南京二十四衙门银作局的太监,顺带着管理鸡鸣寺。”
原来这怀义是被明升暗贬了!沈今竹恍然大悟,自从都城从金陵迁到北京,虽说保存着全套政治机构和为皇家服务的宦官机构,同样设有中央六部、二十四衙门,可是谁都明白,这面子上都一样,里子里却是天壤之别,官员被贬或者被排挤了,才灰溜溜在南京当空有名头,养老等死的清闲官。
同样的,当南京二十四衙门的太监,还不如留在北京当一个监丞呢。鸡鸣寺是皇家寺庙,佑着孝陵和太庙,非一般敕造的寺庙可比,因此长期都有太监参与管理鸡鸣寺,这里头最有权势的,不是住持,而是守备在这里的太监,而且一般是二十四衙门的太监兼任。这好比南京权势最大的不是世镇于此的魏国公、也不是南京兵部尚书,而是南京守备太监怀忠。
糟糕,说错话了呢。沈今竹反应也飞快,笑道:“南京好啊,最适合休养生息,北京风沙大。你在南京养好身体再回去。我在宫里陪伴淑妃娘娘的时候,大公主说她最喜欢听你讲故事呢。你讲三国关公过五关斩六将,大公主熟悉的都给我讲了一次,说真的,那遣词造句尤其讲究,引人入胜,比说书的话本子都强呢。只要大公主还记得你,你就有机会回北京。”
提起大公主,怀义热泪盈眶,立刻对着京城皇宫的方向跪地伏拜,哭道:“大公主啊!奴婢是看着您长大的呀!奴婢不在您身边伺候,您要保住身体,千万不要挂念老奴,老奴在南京过的很好,升了太监,到哪里都威风着呢。”
虽说宫中太监最善唱练做打,但怀义此举,好像是真动了情,沈今竹想起宫中往事,也跟着跪在地上,说道:“太后、皇上、淑妃娘娘,我在南京也过的很好,都胖了,今天在鸡鸣寺还遇到怀义,这怀义整天坐轿子,懒得走动,也胖不少,看样子日子过的滋润着呢。”
这话说的怀义破涕为笑,的确,皇宫禁地,连阁老们都是步行,何况他一不大不小的少监,整日钻营,早跑细了腿。到南京才三个月,出行要么坐车,要么坐轿,夏天热,一般都坐没有遮拦的明轿,又整日应酬吃喝,原本枯瘦的脸开始圆润了,连腰间都生了赘肉。
这一老一少两人聊着宫中往事,各种唏嘘短叹,居然有种“白头宫女在,闲坐说显宗”的意境,齐三等人早就知趣站到远处装聋子,由着他们聊,而知客僧圆慧更是立马要小沙弥通知几户人家的女眷赶紧收拾东西挤一挤,腾出一个上好的院子留给沈今竹住。
开玩笑,鸡鸣寺怀义公公最大,都管的了住持,我小小一个知客僧,可不能得罪能连怀义公公敬三分的小客人。
怀义说道:“咱家要是早知道沈小姐来鸡鸣寺,早就腾出功夫来接待啦,今日已经晚了,明日咱家带沈小姐游遍鸡鸣寺,这鸡鸣山风景也是不错,好几处皇家庭院,沈小姐若是想出来散心玩耍,就去住几日。咱家不是夸海口,在鸡鸣山之地,咱家是做的了主。”
“多谢了。”沈今竹说道:“亡母忌日将至,我来鸡鸣寺是为了给母亲抄经祈福,改日吧,你放心,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怀义忙说道:“这个自然,沈小姐若是要来,派人拿着名帖来鸡鸣寺说一声,咱家来安排。”
沈今竹说道:“你看我不客气,你倒是客气起来。如今不在皇宫,又没外人,你叫我今竹就是,别沈小姐的叫,你是大公主都尊敬的人,我不敢托大的。”
怀义应下,又说了会子话,圆慧那张弥勒佛脸凑过来,陪着笑道:“女施主,您的静室已经安排好了,清清静静一个小四合院。一应东西都是全的,贫僧已经传了一桌上好的斋菜过去,若有忌口或者其他吩咐,叫外头小沙弥告知贫僧即可。”
怀义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跳脚道:“该死该死,忘了沈小姐——哦不,是今竹你还没吃饭呢,这会子天晚了,咱家不耽误你吃饭睡觉,明日一早做完早课再聊,小孩子家,不能熬夜的。”
沈今竹正饿得前胸贴着后背呢,听到吃饭,嘴里都开始润湿了,忙点头道:“你也早点歇息,明儿见。”
齐三将沈今竹在院里安置妥当,出了大门,就被刚才开道的中年内侍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