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会这一句!”江芙蓉忍不住笑:“看电视……啊啊是看电影的时候学的。”
会说一句问候语,就能联想到能歌善舞,她看起来像吗?
卢奶奶夸张的说:“哎哟,是跟摘苹果的时候学的吧?鲜族话都能学会,鲜族舞也差不了,回头让你爸去文工团找个演员教教你,你这高个儿,跳鲜族舞多好看呢,一准能学会!”
《摘苹果的时候》是七十年代初的一部朝鲜电影,里面的鲜族姑娘穿着民族服装,有朝气有干劲,一门心思搞事业终于取得成功,配上节奏明快的背景音乐和清亮的歌声,是部振奋人心的好电影。
江芙蓉没看过这部电影,以为卢奶奶听岔了,说成了去部队果园里摘苹果跟人家聊天的时候学的,根本就不知道其实是自己听岔了。
“卢奶奶,我学鲜族话就是好玩,没别的想法,我唱歌跑调,跳舞我学不会,教我也学不会。”江芙蓉笑得不行,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个子高怎么跟会跳舞又有关联了?她想起来另一件事:“我这么高个子,人家说我适合打球呢。”
她对自己的个子高是有清楚认知的,仅仅是高而已,这还是遗传了爸妈的身高优势,至于歌舞体育竞技的才能,她真没有,她就喜欢搞研发。
卢奶奶眼睛一瞪,眉毛一抬,恍然大悟:“诶呀呀,对,你这个头去打球好!投篮盖帽都要你这个子!”
江芙蓉又惊讶又好笑:“卢奶奶,您什么都懂啊,真厉害!”
对江芙蓉来说,厉害是个万能的形容词,可以大包大揽的用来形容一切优秀的人才。比如说作家是写文章很厉害,大富翁是搞钱很厉害,厨师是做饭很厉害,狙击手是枪法很厉害。
卢奶奶哪里知道哇,在卢奶奶们的生存环境里,说一个女性厉害就意味着这个女的脾气暴躁个性精明处处要占上风。
卢奶奶这回真的是听岔了:“我不厉害,你妈才厉害!”
胡秀清骑着单车买完酱菜回来,正好听到这句,大声打招呼:“哟,卢奶奶一大早就忙呢?”
江芙蓉看见卢奶奶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不自然的笑着回头:“呵呵,这不是跟你大闺女说话呢?我让她有空就过来跟我一起腌酸白菜腌蒜茄子。”
“又要腌酸菜啦?”胡秀清把单车靠在墙上,咔咔的锁着车锁:“哎呀这把破锁,老也锁不上,可费劲了。卢奶奶,我们老大哇手比脚还笨,您要不怕她给您添麻烦,尽管使唤。老大,你弟起来没?上学别迟到了。”
后面这句话明显是在质问江芙蓉,任谁都听得出胡秀清语气里的不满。
卢奶奶抬头望天,这天色刚刚放亮,还不到六点半,迟什么到?
卢奶奶的笑容没了,松开江芙蓉的手,声音也变了:“你快去吃早饭吧,瞧我这老糊涂,你们都还要上学呢。”
气氛变得无比尴尬。
江芙蓉轻轻应了一声“卢奶奶再见”,转身低头进了自己家门。
就听胡秀清还在跟卢奶奶说话:“我们庆庆啊就喜欢跟他大姐一块儿,上学放学吃饭都不让我插手,我整天上班,这孩子都快啊不听我的了。”
卢奶奶呵呵了一声:“哪有孩子不听妈的话的,你快忙去吧,你单位那么老远,每天早出晚归的,快回家去吃点饭,你还赶着上班呢。”
胡秀清进了家门,黑着脸把装着酱菜的饭盒使劲儿往桌上一放,冲进厨房,咬着牙低声呵斥:“老太太说我什么坏话呢?说我厉害?我厉害什么了?昂?”
江芙蓉的心里有两股力量在交战,一股想退缩,以沉默挨骂甚至挨个揍来息事宁人,一股力量是想抗争,理直气壮地反驳回去。
她深呼吸一口气,把问题扔回去:“卢奶奶说你厉害你就厉害了?”
她可不觉得胡秀清有什么厉害的,不好看也不能干。
但是自证只会内耗,她才不傻。
胡秀清咬牙切齿的数落:“说我厉害,老太太才厉害呢!一天到晚的净占我们家便宜,把咱家门口的空地占了搭葡萄架,她外孙还把我种的黄瓜给掐了,我跟你说不许去她们家给她干活,听见没?”
江芙蓉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费力气,就嗯了一声当做是答应。
胡秀清把碗橱里的糖三角拿出来放平底锅上,又把面口袋拎出来放灶台边上:“你白天把面和了,晚饭蒸两锅馒头出来,记得加老面,蒸的时候要放碱面,再给我整一回死面疙瘩看我怎么揍你。死丫头,跟你说话呢,看着这边!”
江芙蓉只好转过头去看着面口袋。
江家的厨房里有两个灶台,一个是烧柴火的土灶,冬天还可以烧炕用,一个是单位改善生活的时候添置的双头煤气炉。
那口大锅一次差不多能蒸二十个馒头,用土灶烧火蒸馒头不仅省事,还省煤气。
江芙蓉看着扁扁的面口袋,再看看大锅,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变出两大锅馒头来。
做面食就是她的短板。
不是,做饭就是她的短板。
她从不挑食,就是因为不会做饭。
胡秀清不耐烦的低吼:“说话呀!你又不是女英雄,嘴闭得那么紧干嘛?我跟你说话你就得回答,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