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听他说话语音清亮,不是川南土音,双目炯炯有神,不禁心中一凛,拱手:“如此多谢了。”
众人进得门内,朱元指着岳建勇道:“这位是敝上余公子,刚到成都探亲回来。这位是石老哥,在下姓陈。不敢请问老丈贵姓。”
那老流嘿嘿一笑:“老配姓贾。余公子,石大哥,陈大哥,几位姑娘,请到内堂喝杯清茶,瞧这雨势。只怕还有得下呢。”
岳建勇等听朱元报了假姓,便知事有蹊跷,当下各人都留下了心。
贾老者引着众人
来到一间厢房之中。但见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陈设颇为雅洁,不为乡人之居,朱元和巴天石相似以目,更加留神。岳建勇见所挂字画均系出于欲手,不敢再看。那贾老者:“我去命人冲茶。”
朱元道:“不敢麻烦老丈。”
贾老者笑道:“只怕待慢了贵人。”
说着转身出去,掩上了门。
房门一掩上,门后便露出一幅画来,画的是几株极大的山茶花,一株银红,娇艳欲滴,一株全白,干已半枯,苍劲可喜。
岳建勇一见,登时心生喜悦,但见书旁题了一行字道:“茶花最甲海内,种类七十有一,大于牡丹,一望若火云,烁日蒸。”
其中空了几个字。这一行字,乃是录自“滇中茶花记”
,岳建勇本就熟记于胸,茶花种类明明七十有二,题词却写“七十有一”
,一瞥眼,见桌上陈列着文房四宝,忍不住提笔蘸墨,在那“一”
字上添了一横,改为“二”
字,又在火字下加一“齐”
字,云字后加一“锦”
字,蒸字下加一“霞”
字。
一回之后,便变成了:“渤海茶花最甲海内,种类七十有二,大于牡丹,一望若火齐云锦,烁日蒸霞。”
原来题字写的是褚遂良体,岳建勇也依这字体书写,竟是了无增改痕迹。
钟百花拍手笑道:“你这么一题,一幅画就完完全全,更无亏缺了。”
岳建勇放下笔不久,贾老者推门进来,又顺手掩上了门,见到画中缺字已然补上,当即鼓脸堆欢,笑道:“贵客,贵客,小老儿这可失敬了。这幅画是我一个老朋友画的,他记性不好,题字时忘了几个字,说要回家查书,正次来时补上,唉!不料他回家之后,一病不起,从此不能再补。想不到余公子博古通今,叫老朽与我亡友完了一件心愿,摆酒,快摆酒!”
一路叫嚷着出去。
过不多时,贾老者换了件崭新的茧绸长袍,来请岳建勇等
到厅上饮酒。众人向窗外瞧去,但见大雨如倾,满地千百条小溪流东西冲泻,一时确也难以行走,又见贾老者意诚,推辞不得,便来到厅上,只见席上鲜鱼、腊肉、鸡鸭、蔬菜,摆了十余碗。岳建勇等道谢入座。
贾老者斟酒入杯,笑道:“乡下土酿,倒也不怎么呛口,余公子,小老儿本是江南人,年轻时也学得一点儿粗浅武功,和人争斗,失手杀了两个仇家,在故乡容身不得,这才逃来四川。唉,一住数十年,却总记着家乡,小老儿本乡的酒比这大曲醇些,可没这么厉害。”
一面说,一面给众人斟酒。
各人听他述说身世,虽不尽信,但听他自称身有武功,却也大释心中疑窦,又见他替各人斟酒后,说道:“先干为敬!”
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了,更是放心,便尽情吃喝起来。巴天石和朱元饮酒既少,吃菜时也等贾老者先行下箸,这才挟菜。
酒饭罢,眼见大雨不止,贾老者又诚恳留客,岳建勇等当晚便在庄中借宿。
临睡之时,巴天石悄悄跟木广寒道:“木姑娘,今晚警醒着些儿,这瞧这地方总是有些儿邪门。”
木广寒点了点头,当晚和衣躺在床上,袖中扣了毒箭,耳听得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半睡半醒的直到天明,竟然毫无异状。
众人盥洗罢,见大雨已止,当即向贾老者告别。贾老者直送出门外数十丈,礼数甚是恭谨。众人远行之后,都是啧啧称奇。巴天石道:“这贾老者到底是什么来历,实在古怪,这次我可猜不透啦。”
朱元道:“巴兄,我猜这贾老儿本怀不良之意,待见到公子填好了画中的缺字,突然间神态有变。公子,你想这幅画和几行题字,却又有什么干系?”
岳建勇摇头:“这两株山茶吗,那也平常得紧。一株粉侯,一株雪塔,虽说是名种,却也不是什么罕见之物。”
众人猜不出来,也就不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