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闫岱起床的这段时间里,闫程一刻也没闲着,又开始忙碌起手中的活儿来。
只见他面前放置着一个尚未完工、正处于塑形阶段的泥质偶头。
那张略显杂乱的大桌子上面,随意地摆放着几把大小各异的泥塑刀具,以及一叠平铺开来的纸张和一罐浆糊,脚下堆着一袋拆开了的石膏粉。
每当他手持刀子对着那泥偶头小心翼翼地雕刻数下之后,都会暂时停下动作,而后缓缓退后几步,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仔细观摩一番。
接着,他会再次上前,继续挥动手中的刀具,或者对之前雕刻出的部分做出一些细微的调整。
就这样反复多次,直到偶头的五官被雕琢调整至令他感到满意的模样之后,他才拿起一旁地水瓢,轻轻舀起些许清水,均匀地洒在那还带着泥土气息的泥塑面部之上。
而后,他又迅速拿起一块铁片,细致而耐心地将湿润后的泥面逐一整平。
就在他刚刚准备着手进行下一步的工作之时,闫岱才慢悠悠的从屋内走了出来。
那人眼底下那浓重得如同墨染一般的黑眼圈显得格外醒目,看上去可绝不像是仅仅一两晚未曾好好休息就能造成的状况。
“能同我们再仔细地说一说那天晚上,你们所看到的东西吗?”傅霖问话时的声音都放轻了一些。
“那……那天……”闫岱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仿佛回忆起了极其可怕的场景,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
那天晚上,月色昏暗,几颗星星稀稀疏疏地挂在天边,整个村庄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几人满怀着正义之心,一心想要揪出这几日在村子里装鬼弄神之人,就相约着晚饭后一同在村南头集合。
他们从南街一路溜达至北街,可眼瞅都快要到子时了,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些人口中所谓的“小偷”。
除了他们几个身形高大的大男人之外,这路上别说人影了,就连一只小猫小狗都未曾瞧见。
正当几人心灰意冷,准备就此打道回府之时。突然,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不远的拐角处传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原本已经有些松懈的几人顿时警觉起来,他们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默契地蹲下身子,像猫一样轻手轻脚地躲藏在了一个破旧的小摊子后面。
随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气氛愈发紧张凝重,几人的心跳声仿佛都清晰可闻。
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脚步声听起来极为怪异,根本不像是正常人穿着鞋子行走在地面上所发出的声音。
那一步又一步的节奏异常沉重且拖沓,似乎每迈出一步都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压力和重量,倒像是刚学会走路一般。
闫岱在心里就犯起了嘀咕,暗自思忖道:“这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人在走路啊?难不成是他们村里的木偶成了精?”
果不其然,当他缓缓抬起头,定睛一看时,只见前方那些高低不一、正排着队缓缓向前移动的身影,除了木偶还能是什么!
此时,蹲在闫岱身旁的任初也看到了这一幕,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嘴巴一张就要惊恐地喊叫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闫岱反应极其迅速,赶忙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任初的嘴巴,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声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然而,慌乱中的任初还是不小心用腿踢到了摊子的一角,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骤然响起,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响亮。
站在闫岱身侧的刘子明听到声响后,心头猛地一紧,又立刻伸手去压住任初的腿,同时压低声音焦急地说道:“你快别乱动了!千万别再弄出什么动静来了!”
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要知道,这个时辰的夜晚万籁俱寂。他们这几个大男人鬼鬼祟祟地躲藏在一个小小的摊子后面,想要完全不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队伍末尾处的那个小木偶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它虽然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来,但它的身躯却依旧笔直地朝着前方走去,这种不协调的样子看上去格外诡异。
闫岱本只是想再抬起头来确认一下这些木偶是否已经走远,可没想到就在他抬头的瞬间,目光竟恰好与那个转身的木偶相对。
刹那间,闫岱整个人都呆住了,惊愕得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就那样愣愣地蹲在原地,足足过了好半晌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个死死盯着自己的木偶,那对空洞无神的眼睛犹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要将他的灵魂生生吞噬进去。
若不是一旁的刘子明及时察觉到情况不对,猛地伸手拽了闫岱一把,恐怕他这会儿还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地杵在那儿呢。
等到闫岱终于再次回过神来时,眼前早已没有了那只木偶的身影,唯有一条空荡且静悄的大街,刚才那令人胆寒的一幕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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