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行同路,还真是怪叫人难为情的。五公主心中惘惘的,垂着眸子一看,他的手修美如玉,五根长指将她的手整个握住。她撅嘴,尝试着将右手往后缩,换来蔺长泽一记眼风,“走个路都不消停,老实点儿。”
周景夕一怔,面上讷讷地有些回不过神,只能由他牵着下了长阶。长阶幽道并不宽敞,一人通过轻松,两人并肩便会打挤,是以蔺长泽走前,她走后,两人前后隔约半步远的距离。
抬眼一瞧,目之所及是厂督的背影,他身子清挺,就算看不见脸也使人觉得赏心悦目。周景夕的神思刹那恍惚,记得小时候,他也时常这样牵着她走路,偶尔遇上她耍性子,他也是同样的训斥法儿,不光言辞一致,就连说话的语气神态都没变。
其实仔细一回忆,在过去,他对她也的确是极好,去哪儿都牵着抱着,不让跑不让跳,生怕她一不留神会摔倒。那时西厂势力已压制玄机门,蔺长泽也得女皇赏识,大宸宫中说起蔺厂公,人人都要敬上三分,连带着,她这个羽翼下的帝姬也受庇护。所以说,她幼时跋扈娇蛮也不是没道理的,毕竟自己是唯一能在大宸宫里横着走的公主。
细细想来忽然有些心酸。
若不是陆家被灭门,若不是她与陆氏近如血亲,她与他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如今这地步。天下人都恨蔺长泽,说他滥用职权残害忠良,这点她其实早知道。只是她常年位居深宫,对民间疾苦知之甚少,所以百姓口中的“奸佞”二字,她始终不大能理解。直到陆家出事,陆氏一族被灭门,直到陆筝连同着那刚出生的孩子死于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她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身边的人是多么的残忍可怕。
她憎恨他,连同憎恨被他一手教养大的自己。还记得那十四那年,陆家因叛国重罪被满门灭族,她得知后当场晕了过去,之后便把自己关在了寝宫三天。三天的时间不算长,也也足以令她想通很多事,看破很多事,比如蔺长泽这个人,比如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恰逢边关告急,她又心灰意冷到极致,所以便不顾所有人的反对请战西戎,亲赴玉门关斩杀贼寇,一走便是五年。
五公主垂着头,蓦地长长叹出一口气来,这才收回思绪。两人缓缓下了长阶,接着便是一条极长的地道,不过平地四处倒是开阔许多。两边石壁上仍旧各有一派长明灯,惶惶灯火比长阶处更明亮,也不再那么阴森可怖。
她从后头走到他旁边,看看自己仍被握着的手,又抬眼看向蔺长泽。火光下修饰了苍白的面色,从她的角度仰头看,最扯眼的便是异常深邃的眼窝同长睫。
周景夕看得出神,真是个女人还美的男人,无一处不精细极致。厂督姿仪美,脸蛋儿美,手美腿美,浑身上下都美得无可挑剔,也难怪过去自己被迷得神魂颠倒。
嗯,看来她也不能老责怪自己没出息,这么个祸水,放在谁身边都要受迷惑,她不过一个凡夫俗子,偶尔把持不住也很正常。
就是有一点很奇怪。周景夕狐疑地皱眉,过去是她总对他动手动脚,现在怎么整个儿颠倒了?这么一思索,她眼看四下无人,索性也就清了清嗓子问出来了,道,“厂督,我想问你个事儿。”
蔺长泽侧目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点头,“殿下问。”
“呃……”周景夕不是另几位皇女那般的文臣,武将出身的人不管头脑如何,言辞上头总会有些欠缺。她在心中斟词酌句,琢磨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很认真道:“厂督,你近来……怎么老是喜欢对本将又摸又啃的?你是不是有病啊?”
话音落地,蔺长泽当即别过头咳嗽了几声。周景夕蹙起眉,不大情愿地伸手过来替他拍拍背,顺顺气,语重心长道,“身子又不舒服了?都说让你别老学我,我骑马你也跟着骑马,我淋雨你也淋雨,我吹冷风你也吹冷风,结果呢?你这身子骨弱不禁风的,哪儿能跟我比呢不是?”
他转过头来横她一眼,目光里依稀有几分警告的意味,阴恻恻道:“你说什么?”
这眼神看得公主一愣,她端详他面色,琢磨着他是不是被自己一语道中伤处,所以有些恼怒。因长哦了一声,换上副严肃的表情,往厂督的胸膛重重一拍,指着他的胸口道:“什么什么,我跟你说真的呢,有病不能拖,尤其是你这种病。”
说完又觉得他也是可怜见的。这身上本来就有病根,如今心里也有毛病,大病小病集一身,怪不得都说红颜薄命呢。
周景夕这头正悲天悯人,不料蔺长泽却一把捉起那纤细的手腕将她拉了过去。她唬一跳,踉跄几步到了他跟前,抬眼一望,正对上他半眯的眸子,凛冽含愠,盯着她一言不发。
“……”她被盯得浑身发毛,暗道厂督的心眼儿果真小,都说身子不健全的人心里或多或少有顽疾,这话用在他身上倒是半点不假。他何止有病,简直病入膏肓没得治了。
两人一番僵持,周景夕也有几分尴尬。觉得自己似乎是不大仗义,人人都不喜欢被踩痛脚,何况是督主这样众星拱月的人物。那些被关女子的事尚未搞明白,也不能再耽误了,遂只好妥协着败下阵,道,“好好好,我知道你没病,没病。”
蔺长泽乜着她半天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