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靠近西山墙搭了一个趴趴房,爷爷奶奶住在趴趴房里,也是连个正经的门都没有。
所谓的门就是用荆条编织的,只能随意挡一挡人的视线,对隐私多少有点作用。
但不能防贼,要说防贼,也就是有人想要进来摸东西,开这个门可能会弄出点动静。
这年头人们的睡眠质量普遍都很好,就算弄出点动静也未必能听得到。
有总归好过没有。
“大哥,你喝水,小心烫。”刘娟把水端给刘峰,还不忘吹了吹。
“爸妈和爷奶呢?”刘峰慢慢起身,接过大海碗随意问了一句。
他想确定现在是哪一年。
他们全家都是白丁,还没有上过扫盲班,全家人除了爷爷之外,没有人认识字。
所以屋里并没有日历,也没有年历表。
前尘往事好多他都记不清了,并不能一下子看出这是哪一年。
“他们都去上工了,奶奶不让我去,让我在家看着你,顺带烧饭。”
刘峰应了一声,心里大概有了数。
79年秋收之前,他们这里还是人民公社,大家都吃大锅饭。
79年秋收之后,生产队里分了粮,以后谁吃谁的饭,取消了大锅饭,但地还没有分。
到1980年夏收之后,他们这里才开始施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说白了,就是每家每户都会按着人头来分地,谁家的地谁种,收的庄稼要交一部分公粮,也要交一部分提留款。
一直到2002年农村税改,取消了提留款,2006年取消了公粮。
而现在正是旧制度和新制度交替的时间。
有些地方土地已经承包到户了,有些地方则是比他们这里还要晚。
所以,他确定自己重生在了1980年的春天,他刚十八岁。
“爷爷也去干活了?”
“嗯,都去麦田薅燕麦了,麦地里长了很多燕麦。”刘娟说道。
刘峰点了点头,心想这个年代不管大人小孩都能分辨小麦和燕麦的区别,再往以后去,很多城市的小孩已经分不清小麦和韭菜了。
就连农村长大的孩子,在小麦返青的时候,也认不出哪是燕麦,哪是小麦了。
因为那时候都普遍用上了农药,小孩子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到青苗时期的燕麦。
刘峰喝了点水又躺下了。
迷迷糊糊中,前世和今生相互交替。
等他再次醒来,听到外头有人说话。
“我看算了就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人家嫌你家小峰是个病秧子,担心秀英嫁过来受拖累,这也是事实。
反正你家也没什么损失,这三十块钱也给你们送回来了,还另外给了五块钱补偿你们,算是你们这两年走亲戚的损失。
这婚退了就退了吧,以后我再给你们瞅好姑娘。”媒人王大娘耐心劝说。
“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他们老董家的人难不成都是铁打的,从来不生病?”奶奶的声音传了过来。
刘峰想起来了,他曾有个未婚妻,是同村的董秀英。
他们从小就认识,没有什么青梅竹马的浪漫,毕竟他们小时候想的都是怎么吃饱饭。
吃大锅饭肯定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小孩子们成天做的最多的就是在田里、水里到处找吃的。
春天在塘埂上摘矛衣,挖野菜、扒茅草根、折蔷薇花的嫩茎、撸榆钱子、摘槐树花、梧桐树花。
夏天会在雷雨之后去塘埂上去捡地皮菜,也会在下雨的时候,拿着家里的篮子在稻田里到处去捉鱼虾。
树上不知名的果子,只要是甜的他们都会摘下来吃。
秋天的时候会到处找龙葵果,只要龙葵果开始发紫了就可以吃了,还有灯笼果,熟了的灯笼果很香,很好吃。
但他们找的那些野生的灯笼果没有专门种植的大,要小上一半。
就连苦涩的棠梨也会被他们摘下来,用稻草包起来塞到柴火堆里捂着。
等到棠梨捂黑了就可以吃了,又面又甜。
他们也会吃麻籽,这种麻叶子是他们这里人的厕纸。
麻籽只要成熟了壳和籽都会变成黑的,黑了就可以吃了。
麻籽比芝麻更大更硬,越嚼越香。
麻皮剥下来可以做麻绳,也可以裱鞋底的疙疤,就是千层底的原材料。
除了这些,水里也有很多吃的。
他们会去采茭白,采菱角、采鸡头果。
茭白可以生吃,也可以炒菜吃。
生吃有一股独特的清香,喜欢吃的人非常喜欢,不喜欢的人感觉味儿怪怪的。
菱角有青菱有紫菱,他们去采菱角的时候只敢采青菱,不敢采紫菱,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说青菱是野的,紫菱是别人养的。
鸡头果就是大名鼎鼎的芡实,以前鸡头果很多,几乎每个池塘里都能看到它的身影,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没了。
网上说他们这一代人,小时候一不小心就吃下了一本《本草纲目》,一点都不夸张。
所以,肚子都填不饱的年代,谁会有心情去想什么两小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