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回丙四室,房门敞开,顶头上司曾剑门束手而立,手里拿着一张诉状般的纸张,字迹由鲜血书就,染透纸背,晕开刺眼的血色。
胡叔保和严高玄站在两边,似乎是在猜测纸张上书写的内容,都皱着眉头。
陆缺跟顾近长走进来,也站到旁边,视线往曾剑门手上的纸张瞄了瞄,猜测不会是太小的事,心里不由有几分兴奋。
来执法堂当值半年有余,天天都是在宗门抓和字辈弟子违反宗规的事,什么祭奠宗门前辈时候态度不敬,年轻男女弟子看对了眼在小树林拉个手,鸡毛蒜皮,早就觉得腻了。
“都坐。”
见丙四组人员到齐,曾剑门挥了挥手,随后递出血书纸张,让四人传阅。
这还真是张诉状。
书写诉状的人叫做管青竹,原本是承州人氏,一年前随其父管翰搬到了渠州。
父女俩都是修士。
管翰在渡金丹雷劫受过暗伤,每每发作都会折损寿元,身体状况非常糟糕,因此父女二人攒了多年丹劵和炼丹的材料,到冷崖山坊市,请参合丹坊炼制“冷舒丹”治疗。
冷舒丹是极为特殊疗伤丹药,寻常宗门和修仙界世家也炼制不了。
管青竹抱着极大的期望,把积攒多年的丹劵和炼丹材料交与参合坊市,等待两个月拿到冷舒丹,谁料其父服用后不仅没好,当夜就因灵力逆乱而亡。
修士服用丹药是有吃死的风险,如果管翰服用的冷舒丹真材实料,那死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问题在于,管青竹请人验看剩下的三枚冷舒丹,发现用的根本不是就他们提供给参合丹坊的炼丹材料。
于是就把参合宫告到了临渠镇邪司。
状告参合宫侵吞散修丹劵,以次充好,致人死命。
陆缺最后一个看完诉状,感觉事情透着蹊跷,问道:“冷舒丹很贵吗?”
冷舒丹价值的确不菲,市价两万丹劵一枚,管翰管青竹父亲请参合宫炼制四枚,就是八万丹劵了,对于金丹境散修,大概率要砸锅卖铁才能凑齐。
但参合宫何等底蕴,八万丹劵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何况还有丹劵刊印权?绝不至于因侵吞管翰父女八万丹劵,就砸了自己宗门的招牌。
曾剑门明白陆缺的意思,解释道:“状纸转交到宗门,我就去丹塔查过,今年炼丹的记录列表就没有登记管家父女姓名,说明这事跟咱们参合宫没关系,应该是有人冒充咱们参合宫,骗了管家父女丹劵和材料。”
参合宫帮人炼丹炼器,规程严谨,陆缺自己是深有领教的。
他作为参合宫弟子,在参合宫里也算名气不小了,但到炼器坊找童信炼器,照样得老老实实地登记填表,更何况外人。
丹塔没有记录,就说明管家父女的丹劵和炼丹材料根本没有到丹坊。
可谁这么大,敢在冷崖山坊市冒充参合宫行骗?
陆缺又问道:“是不是丹坊那边儿的同门搞鬼。”
“这就得你们去查了。黎宗主交待过,临渠见景四州是咱们宗门发展的根基,声名不可坏,所以给了你们特权,不管是谁,背后牵扯到哪个宗门哪个修仙世家,你们都可以一查到底,关键时可自行处置。”
曾剑门取出一张黎鸢签署的文书,交给四人中辈份最长的胡叔保。
要说胡叔保胡师叔真是人老成精,转手就将文书递与陆缺:“我们四人中间以陆师侄能力最强,这么重要的文书,当然得交由他保管,严师侄顾师侄没意见吧?”
“没有。”
“没有。”
见此情景,陆缺微微咧了咧嘴,心里甚为鄙夷。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遭遇到祝百寿的遭遇,暗堂把维护宗门名声的案子交给丙四组来处理,肯定是各位长老司职背地里商量好了,想让他立功的。
这不就是任人唯亲吗?但感觉蛮不错,陆缺把文书收进咫尺空间里。
曾剑门笑了笑,继续说道:“听临渠镇邪司那边的仙尉说,管青竹只有筑基后期的道行,很少修仙界行走,所以你们对她更得以礼相待,也借此让四州道友看看我参合宫对于天下同道的态度。”
“明白。”
事不宜迟,丙四组立即动身,赶往渠州冷崖山坊市。
陆缺两天前刚刚研习过一遍《万化无尽》,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就乘着严高玄的青铜巨鹤。
路上闲谈案情,顾近长道:“参合丹坊的同门,应该胆子没那么大,我觉得还是其他修士冒充咱们参合宫行骗。”
胡叔保眯眼道:“怎么冒充?”
“穿件落霞衣,腰间再挂上咱们宗门弟子令牌,这不算什么难事。咱们宗门现在三万人有余,宗门里也不是谁都认得谁,何况宗门外面的人。”
陆缺道:“顾师兄的话有道理,不过敢在渠州就冒充咱们宗门行骗,这人的胆魄挺不一般的。”
顾近长感慨:“许是人为财死……”
将近中午,到了冷崖山,宛若笔架般的三座陡峭山峰早已被积雪覆盖,而下面坊市却愈显热火朝天,往来络绎。
居中的城门前堵着上百名低阶修士,围成了一圈,指指点点,吆喝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