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元平帝薨,新君继位,年号启康。
启康七年。
吴州分野对应的星辰“井星”,忽然多出一颗伴星。
那颗星辰刚出现时光芒微弱,钦天监观星台的仙师都没有察觉,但似乎处于成长之中,到启康七年夏,光芒渐盛,眼力好的寻常百姓在夏夜也能看见了。
关于井星伴星如何命名,观星台仙师不敢擅专,合记了两天,决定溜须拍马,把命名权交给一位德高望重的上司。
也就是余尽春。
当天。
一封来自于京畿观星台的信件送到锁龙关。
余尽春在夜里收到信件,阅览内容,大抵推算到是怎么回事,于是关上木匠铺,迎着渐冷的北风去找说书人。
两人在成名之后很少来往。
说书人认为余尽春看似清高儒雅,实则是个隐藏很深的老阴比,琢磨不透,反正是道不同。
他知道余尽春要来,琢磨着晾一晾这老家伙,因此翻身钻进了被窝。
门环啪啪响动,充耳不闻。
余尽春只好站在门前喝西北风,但他涵养极好,一直等着。
夜渐渐深了。
余尽春木匠铺窸窸窣窣地几声怪响,接着跑出来一口没上漆的棺材。
棺材没了棺材板,呈倒扣之状,被四只手托着,又从里面露出四条腿,在另一条街奔走如飞。
巡街的公差和弩手看见,都惊呆了,连棺材也偷?
真他娘的缺德。
追!
锁龙关的公差还像以前那么怠惰,边喊边追,但镇上的弩手可是群生胚子,精悍无比,猛如猎犬,追击过程中拉动牵机弩,嗖嗖嗖射出几十根精钢箭矢。
不过负棺狂奔的两人走位很是了得,仿佛身后长着眼睛,急停转向,空中翻滚,轻易就避开了。
精钢箭矢全部落空,射在街两面的墙壁上。
公差的吆喝声惊起百姓。
沿街房屋灯烛接连亮起,从窗户中透出的灯光相互交接,一路延伸到锁龙镇镇口。
很快。
咣咣咣铜锣声响起,脚步声渐多渐乱。
各家各户的男丁抄着家伙事,冲到大街上,吆喝着抓贼,一窝蜂的向偷棺材的贼追击过去。
无奈两名小贼奔跑速度很快,把他们越拉越远,没多大会儿就溜出了锁龙镇。
喧闹声音扩散到玉干河。
河畔独立的朱与忍俊不禁,轻笑了笑,随后从衣袖中取出一块黑色的石头,抛入河水之中。
“不负你来人间一遭。”
朱与的一声感慨后,陵光娘娘的声音蓦然响起:“她的残魂愿意降格为星辰,但对人间尚有留恋,就留下了意志进入轮回。”
“那来生就是人了。”
“她还会和陆缺相遇么?”
“若干年小陆遇到一位材质惊艳的用刀少女,就应是她了。”
陵光娘娘语气略微不悦:“这么喜欢安排,何不化身为天道轮回?”
朱与淡笑望天,视线穿过云层,深入绚烂的星河之中,停顿了一会儿道:“我不推演,不安排,这回只是猜测。”
“猜测?”
“我猜这世间应有美好。”
“哼。”
“我愿意这世间有隔世的不期而遇。”
声音像雾气般弥散开来,朱与的身影已经消失。
河水在月光泛动银波。
黑色石子以莫名其妙的缓慢速度落到河底,而河底落了很不同的石子,以某种奇特位置排布。
仔细看。
位置天穹星相相似。
………
与此同时。
余尽春站在说书人的院外喝了半个时辰西北风,又看到铺子里的棺材被盗,不由皱着眉头叹起气来。
明天又得赶工了。
院里的脚步声逐渐接近,门吱呀打开了半扇,门缝里探出说书人的身影。
他披着油光水滑的袍子,伸手往上提了提,一副长睡刚醒的模样,哎呦了声,歉意地拱起手。
“余兄?抱歉,刚才睡得实在太沉,恐怕让你等久了,请进请进。”
余尽春很淡定:“我也是刚刚才到。”
说书人无耻地咳了两声。
但没有笑。
两人并肩走入院中,不讲宾主之礼,就在院子里说明井星伴星的事。
余尽春又道:“曾在神虞古籍看过,古元妖神陨落以后会降格为星辰,吴州分野新出现的伴星想必就是周兄所斩的那头古元妖兽,钦天监不敢贪功,命名之事还是得劳烦周兄。”
……说书人姓周名兑。
他市侩的老脸微微抽搐,显出口歪眼斜之状:“余兄这话不是骂人吗。”
“何出此言?”
“哼!当年我没能把闯入吴州那头古元妖兽彻底杀了,留了隐患,到最后竟让几位海字辈小辈收拾烂摊子,只怕这事都让某些人笑了好几年。”
余尽春对说书人这么要脸感到意外,嘴角微微扬了扬,“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若非当年周兄磨灭那尊古元妖兽的本源,凭几个海字辈如何解决的了?命名之事还望周兄切莫推脱。”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