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婴驾云横渡无虚海,停泊在三桥镇上空。
出宗试刀假借的是回乡探望之名,自然要回镇上看看。
但不能落到地面,家里老爷子吴望林最近不知在哪儿吹到了歪风邪气,声称修仙必要斩断尘缘,不准吴婴回来太频繁,免得影响仙途。
正所谓好女儿志在四方,何必恋家?
老了,话也多。
吴婴回家太频繁肯定会被从早晨数落到中午,唯独吃饭时候才能得以喘息。
纵然说过许多次修仙得了断尘缘,非是斩断尘缘,一字之差,千差万别,其父吴望林也听不进去,拗得像头牛。
没办法。
吴望林只准吴婴两月回家一趟,其他时候敢回来,就关门放何有成。
所以吴婴时常有家不能回,只能停泊在三桥镇上空看看。
时值六月末。
小宁河的荷花早已衰败,留得残荷听雨声。
镇上到了收蚕茧拨蚕丝的时候,许多少女晨光熹微前已经出门。
各个巷弄渐有了烟火气象。
视线转向吴家。
熟悉的练武场站着八九名少年,脚踏木桩头顶水碗,扎着马步,继承吴家家业的大师兄何有成背负双手在木桩下巡视,随着年龄渐增,已有世俗武道宗师风范,气象老成持重的。
何有成教徒弟也很卖力。
不过一镇之仙运气数有限,出了吴婴这么厉害的修士,三四十年内恐怕不会有后来者。
望着家乡和家里的恬静画面,吴婴心情大好,举起双臂欠了欠腰。
接着继续往下俯瞰。
吴家院落。
精神矍铄的吴望林推门出来,走到香樟树站定,以声导丹田之气,呼喝了几声,练拳活动筋骨。
吴婴默默望着,眸光渐怅然。
父亲身旁那株香樟树是在她出生时候所植,今已亭亭如盖。
父亲练的那套拳是教她第一套拳。
如此,为何?
吴婴轻叹一声,不再管会不会唠叨,飞身落到院中,声音清亮,“爹,今天我陪您练拳。”
吴望林威风凛凛的脸庞略微柔化,但没有开口,继续一招一式的练拳。
吴婴抿嘴笑了笑,站到吴望林旁边跟着练拳。
光阴前行,画面倒退。
三十年多前这对父女也曾如此练拳。
那时。
香樟树还不高,吴婴还很小。
………
和父亲练两轮拳,和师兄何有成简单打过招呼,吴婴便离开了三桥镇。
心情极好。
而纵使《截星十六式》源自于古武神盖十三,蕴含诸多妙义,吴婴今日也不想练习。
陪父亲练拳是亲情,是世俗因果,此为道。
术永远小于道。
何必太痴迷?
无虚海的长风吹拂吴婴干净的脸颊,忽然想起了什么,撩开衣袖查看,覆盖在手腕到手肘处的黑色鳞片已经消失。
………
锁龙镇。
窗明几净的小院。
苏萱站在窗子前摩挲窗格,手贱地往窗格里戳了戳,了不起啊,这窗子具是使用极为珍贵的“窗贝”镶嵌,比窗纸强过百倍。
老家伙怕是没少贪墨吧?
苏萱置疑地扫了一眼说书人,趁说书人不注意,叩下几块窗贝塞进衣袖。
活脱脱的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而院子正是说书人的院子。
说书人仰着脸半躺着在藤椅上,手里握惊堂木,目光悠远,似在沉思。
白湛也在说书人的院子,她是被说书人专程请来的,出场费丰厚,大概有附近三洲的六十多种点心果脯和肉干,此时左手捂了六块核桃酥,右手抓着乳酪,嘴里咯吱咯吱地嚼着卤黄羊腿。
主打一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谁也别想抢。
不然话的就翻脸!白湛很少会给别人面子,吃这方面就更不给了。
二位把说书人的院子糟蹋的满是狼藉,等说书人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才发现东面窗户的窗贝已经被叩了大半。
这他娘?
苏萱凿凿有词道:“您老是修仙界成名两千年的巨擘,贮藏必无比丰厚,到死也花不完用不完,刚好我们青丘狐坟也没有窗贝这种稀罕的玩意儿,晚辈就拿点哈,您老肯定不介意。”
说书人皱着脸叹了一声,算了,何必跟小辈一般见识。
只是没听过狐狸还拆家……
苏萱继续扣窗贝,“您老把我俩叫过来什么事,身份文牒办好了?”
说书人起身道:“二位的身份文牒只是小事,我却有件要事请教狼祖。”
“让她吃完吧。”
“哎。”
好一会儿后。
白湛把没吃完的东西全部揣进咫尺空间之中,抹了抹嘴角,问道:“什么事?”
“前些时日参合宫发现了一座古神虞时期的白骨祭坛,应是施展祈术所用,而之前镇邪司也在大夏境内发现过祈术祭坛,无奈岁月太久,皆已残破,不知原本祈的究竟是什么神,又有什么明堂,所以想请狼祖指教一二。”
“哦。”
“狼祖可否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