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啸。
氤氲的白光在孙玉宝身前浮现,宛若突然飘来的雾。
他还在因陆缺的诘问愕然。
出卖良知换取钱财,这种事好像大约一两年没做过了;蒋末,名字听起来熟悉,可一时也记不太清。
时间定格的下一瞬。
雪花似凝滞在空中,不再飘落。
陆缺毫无征兆地出现孙玉宝的面前,挥起缠绕灰黑色刀芒的断夜横斩过来,速度仿佛很慢,但孙玉宝偏偏挪不动半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寂灰黑色,从脖颈的位置划了过去。
似林荫溪畔的风,带着清凉从脖颈上扫过。
可是——
孙玉宝的头颅就已经和躯干分开,那一刻他很清晰地体会到了死亡的来临,伸着双手去握脖颈,然而手刚放上去,滚烫的热血就从指缝里喷溅出来。
“为什么?”
这话和头颅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风雪里的陆缺转腕甩动断夜,在雪地甩出一道笔直血迹。
“为什么?去幽冥问蒋末,问管娥儿。”
“我只负责把你送下去。”
快速了结了孙玉宝的性命,陆缺像是恢复了归乡七千里时的木讷与冰冷,看着孙玉宝失去脑袋的躯干直挺挺倒在雪地,从腔子里流出的鲜血涂红五尺,冒起白汽,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从蒋家丫鬟、家丁口中了解的信息,孙玉宝只是贪恋金银,或许不算太坏。
但拿着宗门特意标注的任务,却敢依旧为了黄白之物,不去认真核实,酿成一场无法挽回的惨剧,那就该死。
管娥儿的债没人来讨,陆缺来讨。
那么。
孙玉宝和霍重山都得死!
他带着浑身的杀意从孙玉宝尸体上跨过去,走向霍重山洞府。
断夜在这一路走来,收割了数百条生命,也曾饮过陆缺本身的血,终于养就出了一点灵性,此刻在他手中颤鸣不止,从刀锋垂落来下来死寂的灰气,宛若是狰狞的洪荒妖兽。
意欲饮血,意欲择人而噬。
感受到断夜传来的炽烈战意,陆缺斜去视线瞥了过去。
“一柄刀,不需自己的意志!”
话音起后。
陆缺周身外腾起几缕炽热气息,伴随指诀变动,迅速燃起赤红色的离火,粘在断夜刀身。
炽热的离火汹汹燃烧,把断夜烧得战栗不止,犹如承受剧烈灼痛的野兽,痛苦着咆哮挣扎,几乎要脱离控制。
但陆缺始终死死握着。
在炼气问道以后。
陆缺似乎就传承了前世的某些傲骨与心境,觉得不管是刀是剑是绝世灵器,都不过是器物,为人所用,必须得在绝对的掌控之中。
断夜如今萌生了一点灵性,就必须得压制驯服。
持续灼烧了十几息,灵性如新生儿般的断夜消停下来。
陆缺依旧没有终止《离火术总纲》,一面往霍重山洞府前走着,一面继续凝聚离火灼烧断夜。
直至从刀身传来的战意渐渐温顺。
此时背后忽然迸发强烈的灵力波动,同时有声音从空中落下,“陆师弟,你在干什么!?”
来人是刚从藏书楼借书归来的丰滢。
丰滢在半空看到孙玉宝的尸体,以及满地鲜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早晨出来时孙师弟还打过招呼,可活生生的人,怎么转眼间就身首异处?
然后就看见了风雪独行的陆缺。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不得而知,但发生了什么不难猜。
丰滢和孙玉宝同一堂口十几年,相识于少男少女时期,一同读书炼气修行,自然有份犹如亲情般的同门情谊,眼见师弟被人杀害,性子再怎么柔和,也得为师弟报仇。
她身在半空,便念动法诀,驾驭手腕上的玉镯化成水龙凶狠地扑向陆缺。
本届霜降大比的状元,实力不容小觑。
灵力铺展之间,水龙迅速化为十丈,鳞爪须发栩栩如生,当真如御龙来归,裹挟震撼雪野的强烈威压。
陆缺回身,虚握了一下拳头。
瞬间后。
他就带黑色空间乱流,降临到丰滢的头顶,五指箕张,毫无怜惜按住丰师姐宛然柔和的脸颊,带着她疾速坠向地面。
砰!
满地积雪震动,分开直径十丈的圆与周围割裂。
地面下陷再下陷。
直至丰滢的娇躯嵌入地面两尺,周边塌陷出来黑色的土坑。
只是那道水龙在丰滢的心念操控下,锁定了陆缺,此时已经咆哮到陆缺背后,浑厚的灵力宛如泰山压顶。
“我就和你死拼——”
“哼。”
陆缺从鼻腔中冷哼了一声,反手挥刀,挥洒出强招七百日缺。
但见一轮盛大的黑月从雪地升起,成了素白上独有的颜色,直劈水龙龙头而去;两股磅礴灵力接触的刹那,黑月以势不可挡的悍然沉重,轰然爆发,将水龙震碎成了悬浮万千的蓝色水珠。
受到来自灵器的强烈反噬,丰滢胸口如遭锤击,“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而看见被震散漫天的蓝色水珠,眼中更是露出浓郁如实质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