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上简短的两行字,却透露出了两个信息。
一,写纸条的人,知道陆缺会武功。
二,此人熟悉公差营房的布置。
陆缺疑心此人有可能是几番留意他的祝百寿,可祝百寿新到任半年,又长了一张当山贼的脸……能有如此深的心机,能写出如此飘逸的字迹?
锁龙镇真就这么藏龙卧虎?一个小小公差都有八百个心眼儿。
陆缺百思不得其解,也无暇思索纸条背后,隐藏着什么居心,将之烧成灰烬。
然后离开赵知远的家,穿河而行,取了事先藏好的寒铁宝刀,直奔公差营房。
与此同时。
在一片幽暗的树林间,一名身着灰色布袍的人,闭着双目,轻轻捏动指节,像是在估算时辰。
过了半刻钟。
灰袍人松开手指,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令牌。
此令牌质地宛若青铜,古朴沧桑,正面篆刻有人首蛇身的诡异形象,背面则有鸟书虫篆刻下的“请妖”字。
灰袍人手持此牌,深深吸气,低声吟唱出一段晦涩的口诀。
继而咬破舌尖,将鲜血喷于雪地。
“上祀妖主,不象于形,不流于气,敕命请妖。”
“起——”
一个凝重的“起”字落定。
令牌投射出一道绚烂的五色光柱,照到那几点血迹上,刹时之间,地面腾起滚滚黑烟。
血迹像是虫子般蠕动起来,相融合为两团,并急速膨胀,从中生出头尾四肢,化成两头皮毛黑润如缎的玄虎,体大如牛,两颗外露的獠牙长足两尺,威风凛凛,霸气外露。
灰袍人却有些失望,唏嘘了一声。
“祭献四个月寿命,才衍化出来两头玄虎吗?”
“勉强……够了。”
两头玄虎立于灰袍人跟前,抖了抖硕大脑袋,似在等待命令。
灰袍人轻语道:“去吧!”
随即。
一阵风起,灰布猎猎翻飞。
两头健硕如牛的玄虎,已经疾冲出去十几丈远。
在清澈的月光里,就宛如两道黑色的闪电,踏碎风雪,疾奔向锁龙镇。
不多时。
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响起。
“妖兽夜袭!”
“有妖兽!”
打更人与值守公差的吆喝声紧跟着响了起来,传遍锁龙镇那死寂如坟场的西面。
轰——
一堵石砌的院墙轰然倒塌。
烟尘中,玄虎缓步而来,嗜血的双眸,盯着正在院子里劈开木材的年轻妇人,一步步走过去…
年轻妇人只是因为多次骗婚被发配到了锁龙镇,胸口几两肉颇为可观,胆儿却小得很,当场就被吓傻了。
会骗人的母老虎,见了真老虎,当真不是个儿啊!
还好。
镇子弩手皆是精锐中的精锐,来得非常及时。
四名弩手跃上房顶,手中牵机弩激发,嗖嗖嗖射出十六支精钢弩箭。
同时覆盖玄虎眼睛、后脑、心脏位置。
显然,这些弩手并非首次面对妖兽。
十六支精钢弩箭疾速射来,玄虎倒跃避开,做势欲扑时候,又有四名弩手激发牵机弩……
八名弩手无缝衔接,配合熟练,就像心意相通一般。
没给玄虎留丝毫空档。
一交错之间,已经有两只精钢弩箭射到了玄虎脊背。
只不过玄虎这种妖兽血脉不弱,脊背上中了两支箭,不仅没有退缩,反倒是凶性大发,顶着弩阵,挥动虎爪,一爪将一名弩手的脑袋拍得稀碎,头骨迸裂,鲜血与脑浆飞溅如雨。
画面,惨不忍睹。
那年轻妇人感觉一点温热溅到脸颊,伸指触碰,见粘的是红白之物,双眼一翻,登时就抽了过去。
而另一头玄虎,同样也在锁龙镇西面作乱。
一阵儿鸡飞狗跳,房倒屋塌。
弩手几乎全部出动。
不过最倒霉还算是公差,有的昨晚刚值了夜,就被挨个喊起来,既要配合弩手对付玄虎,又要防止罪民趁机动乱,忙活的两条腿都不沾地。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陶三门陶百总。
陶百总一面控制局面,一面嘴里问候胡粲的祖宗三十六代。
从上十八代,到下十八代。
他娘-的,得骂啊!
胡粲没来之前,锁龙镇除了有那抹诡异的“邪气妖风”作祟以外,一片祥和,哪怕是镇子西面罪民,也有饭吃,有衣穿,甚至到了年龄也很有可能娶上媳妇儿,说一句僭越的话,可以堪称“三门之治”。
但胡粲这才来一天,白日里就死了两个人,夜里就有玄虎妖兽作祟。
不骂能行?
骂轻了能行?
陶百总一路从甲乙丙丁等各条街巷上狂奔过去,在每条巷子里,都留下了对于胡粲家中女性的热切仰慕。
………
陆缺这边儿。
刚从玉带河出来,取了寒铁宝刀,就看见弩手带着牵机弩奔出公差营房。
十几名公差紧随其后跑了出来,边跑边穿衣服……
形色慌忙。
“公差大人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