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没动静,却陡然响起了敲门声。
春念人抬眼,问沈君州:“殿下您猜,游云飞探查到了什么?”
宁州隶属江南府,江南氏族以秦为首。
宁州赃银的去处,似乎昭然若揭。
沈君州眼底冷沉无边,那是属于皇族不见血光的厮杀。
他缓缓站身,立在窗前。
屋外凉夜,月下飘来了一阵雨,细雨如针落在连绵瓦檐上。
刘锡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游云飞。
游云飞神情凝重地朝刘锡点头,然后进门,向沈君州和春念人行礼。
“殿下,公仪先生,我亲眼所见,二皇子如今就在府衙之内。”
“沈元嘉?”
春念人理了理衣袖。
“二皇子平日里不涉武事,富贵逼人,没想到平京到此路途遥远,也不差我们多少,他行动如此之快,怕是我们前脚离京,他后脚便跟来了。”
她倒不意外是沈元嘉会坐镇幕后。
秦贵妃出身秦家,秦家乃江南府地方大族,宁州隶属江南府,州府所贪的钱能去哪?
最后却是进了这些地方豪强的钱袋子里。
而秦家源源不断的拿钱供养在宫中的秦贵妃和沈元嘉,做着秦贵妃扳倒皇后,沈元嘉能扳倒太子的美梦。
如今水坝决堤,那些钱问题大了。
沈元嘉这是怕沈君州在宁州查出什么,以此接将秦家连根拔起,届时他与秦贵妃也难逃此劫。
“不知道二皇子是关心母家,还是担心有什么东西没处理干净?”
她说到有什么东西没处理干净时语气,看向游云飞。
“东西拿到了吗?”
游云飞闻言点头,从袖口里取出一支细竹筒,恭敬递上。
春念人打开竹筒,指尖捻出里面卷着的薄纸。
纸张有些残破,纸张色泽更是在苍白指尖下显得发黄黯淡。
这纸上所记不是别的,正是宁州官员近三年向秦家进献“礼钱”的记录。
朝廷年年拨款修,宁州府年年贪。
最后秦家都进献给了秦贵妃和沈元嘉。
她一眼扫尽纸上的文字,眼角自有嘲讽,将东西递给了沈君州。
“二皇子也算行事果决,他亲至宁州,就是怕东窗事发,仅凭州府按不下来,宁州府现与他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怕是想将殿下就此留在宁州。
毕竟贪赃枉法,以权谋私,这桩桩件件一但昭告天下,他安有命活?
二皇子深知此次殿下来宁州,定能查出他来,无论殿下想作何想法,便是为了皇家声誉按下此事,他也不会眼睁睁看自己有把柄落在殿下手中。”
她字字玑珠,阐明厉害。
沈君州静默看着窗外。
无人得见他眼底晦暗不明,泼墨翻涌,是从前从未有过的冷酷。
“偌大一府之祸,涉及百姓无数,牵连甚广,他死都难抵万分之一,谈何放过他。”
夜里又飘上的小雨,本该是春雨润万物的时节,窗外却是一城断井残垣。
第二日一早。
桌上两碗清粥,还有碟店家腌制的酸菜,平平淡淡。
春念人捏着羹勺,清粥冒着热气,这般搅动,热气滚上,像极了平凡早晨。
沈君州坐在她对面,正问着刘锡:“府衙那边?”
候在一旁的刘锡低着头,闻言将脑袋压得更低。
“殿下,府衙那边没有动静。”
至今没动静,显然州府是要瞒下沈元嘉私到宁州这事,这也意味着州府已经决心站沈元嘉身后。
春念人指尖一松,勺子碰在碗沿,相击出点点冷脆。
秦家也好,秦贵妃也好,沈元嘉也好,恐怕从得知沈君州亲赴宁州那时,这些人就开始寝食难安了。
她抬眼与沈君州相视。
“殿下,您觉得他们会让我们活着回到平京吗?”
昨夜她也问过类似的话,显然答案马上就要应验了。
沈君州却是执筷看着桌上热粥咸菜,百姓平日里吃的东西,入口酸咸。
他咽下才落筷,回答她:“不会。”
话音方落,游云飞提着剑快步流星从外进来。
“殿下,公仪先生,秦家暗地里在集结人马!”
沈元嘉昨夜到宁州,秦家马上就有动作了。
正如春念人所言,不仅是沈元嘉,连带宁州及江南府很多人,都不想让他们活着回京。
沈君州不慌不忙看向春念人,她神情冷静,显然对前路凶险成算在心。
春念人起身,抬手揖礼道,“殿下,此乃涤荡沉疴,以正朝纲的良机!”
即便惊涛骇浪在前,即便她诸多谋算涉及皇族。
她亦是端直而立,一副竹骨锋利,不卑不亢。
“公仪先生真是算无遗策。”
沈君州语气平静,眸色却深不可测。
面前这位女子有着绝无仅有的慧质,更有着天下无双的心性。
他缓缓站身,看向游云飞,当即下令:“即刻带兵包围秦家!”
男人冰冷的声音里满是肃杀之气。
“若有抗命者,就地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