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路先生。”黑西装的保镖说:“你是否知道谢大师的卜算结果?”
路见星颔首:“我听小满说过。”
乔满是听余大师讲的故事,余大师并没有亲自到战场,故事转了好几手。黑西装们干脆将鬼王一事的起因经过又介绍了一遍。
事情得从一场梦说起。
某一天,天南海北许多道行高深的道士们在夜里做了同一个梦,梦见地面塌陷,被封印千年的鬼王即将出世,天灾泛滥,瘟疫横行,致天下大乱。梦醒以后,众人人心惶惶,梦境有预言的力量,又是那么多人做同一个梦,这件事情很快就被特殊部门得知,严阵以待。
但天机难测,无论哪个道士都算不出此事的前因后果,靠着从各个道士那里收集来的线索,他们定位到了事发地点,位于朝西方向无人区,经过监测后,无人区果然有异动出现。假使梦境成真,鬼王霍乱世间,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各道门齐心协力,准备应对之策。
B市的谢大师擅长卜算闻名天下,他耗费十年寿数,推算的并非是常人所传的鬼王之难,而是此次大难的生机。
“……谢大师卜算出来的生机所在,正是乔大师的隐居之处。所以,我们找到了乔大师。”黑西装:“各道门派出精英,以乔大师为首,前往无人区镇压鬼王。所幸,封印成功了。”
听到这里,路见星似有所觉地看向对面的老人。乔微生面色沉默,一言不发。
路见星目光微顿,视线缓缓移到旁边两眼发直、脑袋宕机、已经听不进任何话的乔满身上。
鬼王被成功封印回去,人间免去一场灾祸的同时,道门也元气大伤,各门弟子死的死,伤的伤,不得不修生养息。
如果封印没出现问题,这件事情便已经结束了。
可偏偏,封印又松动了。
乔微生沉着脸,抚上身边孩童的脑袋,乔满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掌心,如果仔细看的话,小孩眼睛里面还转着蚊香圈,所有的动作都是本能的条件反射。
“我一直在想。”乔微生叹道:“也许生机不在我,而是在小满身上。”
他已经老了。
身体没有年轻时灵活,有些时候,开始感觉到力不从心,受了伤也需要休养很久才能恢复。
年轻的时候,傲慢自大,全凭天赋与一腔意气莽撞行事,得人戏称一句第一,但年岁渐长,渐知天命,越发觉自身渺小。
人类渺小如尘,凭天赋与勤勉能比肩山岳,而真正有神通在身的人,却能一步登天。得大神通者,足以撼天动地,力挽狂澜。他有幸见到一个,将一身本领倾囊相授,守候着这棵幼苗的长大。
有大人在,责任如何落到一个小孩子的身上呢。
偏偏,生机指向的,就是一个那么小的小孩子。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
乔微生回过了神。
坐在他身边的小孩已经开始坐立难安,手指头纠结地搅来搅去,仿佛是感受到主人的纠结,那些小纸人们也都聚了过来,坐在茶几上托着腮看着他。
好久,总算是下定决心,乔满小小声地说:“师父,我想……”
乔微生说:“去吧。”
乔满仰起脑袋看他:“师父,我还没说完呢。”
温热的手掌抚上他的头顶,老人温和地说:“我知道,去吧。”
人与世间的联系,是由一道道缘分连接起来,从出生到死亡,一路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相遇,分离,重逢,像一团纯白的橡皮泥,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变成五颜六色的形状。他与小满是师徒之缘,在下山之后,小满又遇到了新的缘分。
在病床上睁开眼睛后,他曾给留在山上的小徒弟算过一卦,卦象显示大吉。
目送着乔满小小的背影急匆匆地消失在主卧门口,乔微生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小纸人们。
或方或扁或多边形的小纸人们歪着脑袋看他。
“让我看看。”老人捧起领头的方脑袋小纸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脸上两只黑黑的眼睛:“小满做的?和一般的纸人术倒是不太一样……”
主卧里没有开灯,窗帘拉紧,一片漆黑。
但这是他平时待的房间,乔满闭着眼睛都能走,他熟练地摸黑上床,果然,在床上摸到了路见星。
“星星,你睡着了吗?”
“……嗯。”
路见星发出一声轻轻的鼻音,算是应答。
他并没有睡着。
往常,身边总是有着暖呼呼的小孩,习惯抱着乔满闻着他身上同款沐浴露的味道入眠,在失去了这一个小“抱枕”后,他毫无睡意。
他伸手一捞,熟练地将爬上床的乔满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整张脸都埋了进去。鼻腔里是熟悉的气味,他深呼吸了一下,心中无处可放的慌乱也稍稍安定下来。
但怀里的小“抱枕”开口了。
“星星,对不起哦。”乔满抱着他的脑袋,内疚地说:“原来一直都是我算错了,你不是我的儿子。”
“……”
乔满自责不已:“都是我不好呀,我以前从来没算错过的。我、我也不是故意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