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葬礼结束的前一天。
作为一国之主的夫人,继国朱乃的葬礼举行了整整一个月。
或许是为了保障缘一的地位,也或许是继国家主要面子的缘故,这一整个月他都被葬礼的相关事宜按在礼堂里,无暇顾及自己珍贵的嫡子。
于是,在有人向自己汇报,“缘一大人有一周晚饭迟归”的时候,继国家主皱紧了眉头。
“怎么回事?”男人放下待处理的卷宗,眼下是深深浅浅的青黑,“他去了哪里?”
虽然学习说话和走路非常缓慢,但继国缘一是他非常满意的继承人。
其余不说,就拿剑术上的表现:
看看吧,每一个见到继国缘一的人都会这么想,这样的天赋,这样的动作,这样千钧一发宛如神威般的气势……
不会有人对这样的继承人感到不满。
尽管他少言寡语,举止怪异,成日都喜欢黏在母亲身边,也不可能有人质疑缘一。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反对都是蝼蚁。
但成为继国家主,也确实需要武力之外的东西。因此,继国家主派遣了不少佣人和武士跟随保护缘一,教导他必要的事情。
而眼前就是其中一个。此时面对继国家主的问话,他露出些微扭曲,又带着惶恐的表情:
“缘一大人会在每天下午消失,骗过随从和佣人,去到后院里。”
那人报出一个地点。
表情不安又紧张。
而继国家主怔了一下。这是哪里?他回忆这个地点,后院……
后院。
放在桌案上的手一瞬绷紧。
而上面的卷宗全部落地。
“……那个忌子住的地方?”继国家主问。
而面前人深深低下头去,“是。”他嗫嚅着说,“那位严胜大人住的地方……”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如此不祥的名字!”
继国家主猛地将茶杯打落在地,在面前人瑟瑟发抖时,他甩开一路哭叫哀求的仆人,步履匆匆,顶着如血的残阳,一步步走向了后院最偏僻的地点。
那个不祥之子所居住的地点。
严胜,继国家主在心里咀嚼这个名字,咬牙切齿。这个名字,是他在夫人还没有诞下孩子之前,提前想好的名字,他早早就决定自己的长子应当叫做这个代表着胜利的名字,可他万万没想到,朱乃怀的是双生子。
而他的长子……
是不祥的孩子。
继国家主打了个颤,他面色阴沉,在半刻钟内,就穿过重重深院,走到那个人们从不敢提及的地方……
“缘一,你说的手腕还要抬高点,是不是这样?”
从来没听到过的,独属于孩子的,清澈又好听的声音,在门后面响起。
继国家主的手放上了门口。他心里怒火中烧,那个忌子,居然敢呼唤嫡子的名字——
“是的,兄长大人,”而他珍贵宛如珠宝般的嫡子,居然用这么尊敬的语气,“您做得很对,您果然是最有天赋的人。”
然后是破风的声音。
继国家主非常熟悉的声音。
他们继国家,世世代代,每一任继承人,每一任家主,都会学习的最重要的本领:
使用剑的方法。
尊贵的、只有高贵的武士,才能够学习的东西。
如果能看见自己的脸,继国家主或许都会被自己脸上的神色吓到,但此时他心里只有狂暴升起的怒火,那种几乎把人掐死的心情——
他推开了门。
“继国缘一。”在里面两个孩子惊讶望过来的视线中,继国家主站立在,身后的血色蔓延的残余的黄昏:
他用生平以来最严厉的语气,对自己的嫡子问话:
“你在做什么?”
而继国缘一的脸上,也生平第一次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父亲大人,”他听起来仍然平静,身体却下意识回护在继国严胜面前,让继国家主的愤怒更盛,“我只是在教兄长大人练剑……”
“兄长?”
继国家主往前踏了一步。
在这个破败的院子里,他宛如愤怒之神降下的神罚,又像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
继国家主的声音染上了霜冻一样的寒冰:
“尊贵的继国家,独一无二的继承人,你,继国缘一……”
“——什么时候有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兄长?”
继国缘一呆在了原地。
有那么几秒,他无法理解现在发生的事情:
今日,是葬礼前的最后一日,他照旧来教导兄长练习,并且做好了准备,明天葬礼一结束就会独自离开。
因为是最后一天,所以缘一留下的时间格外久,他想教会兄长所有想学习的东西,而兄长也很努力,缘一教得很顺利。
正当他们氛围良好的时候,父亲却突然出现了。
像裹挟着最滚烫的岩浆,缘一从未见过父亲大人如此愤怒的表情,他逼问着,看着严胜像在看一个仇人:
一个胆敢冒犯神之子、欺骗他喊自己兄长、教自己剑术的仇敌。
为什么?继国缘一茫然不解:严胜明明就是自己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