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宗珏带着鸟笼子到福寿堂时,吴老夫人已经稀罕够了小孙子,刚交到浣花手里。
见到大孙子心头肉,吴老夫人忙笑着招呼他进来坐,连浣花起身请辞都没注意到。
浣花抱着孩子,站在原地尤其尴尬。
“祖母,孙儿新得了只画眉,又漂亮声音又好听,特意送来给您解闷儿,祖母瞧瞧。”
吴老夫人忙接了鸟笼,见那只画眉眼周一圈白色环纹,飞羽暗褐,鸣声响亮婉转,上蹦下跳显得十分机灵。
于是笑道:
“难为你寻来了这样伶俐的鸟儿,我自来爱画眉,还是我的乖孙最疼祖母!”
徐嬷嬷刚上前接过鸟笼,便听吴宗珏笑着答道:
“我见这只通人性,很是乖巧,这才敢给祖母送来,若是外头猎来的野畜牲,那是万万不能饲养的,万一那日发了性,学会了过河拆桥那一套,只怕会趁机反噬主人也未可知啊。”
吴老夫人是宅斗的好手,闻弦知雅意,忍不住嗔怪地瞪了一眼大孙子。
吴宗珏却当做没看到,继续嬉皮笑脸道:
“我是好心提醒祖母,祖母别不当回事,从前我娘养过一只金刚鹦鹉,能通人言,谁见了谁都爱。”
“我娘也爱的不行,谁曾想竟惯得那畜牲不知了天高地厚,有日趁阿莹给它置水之时,将她的手啄出了血,多亏了馥春院有上好的金疮药,这才没留疤,祖母还记不记得?”
吴老夫人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时候阿莹才五六岁上,吓得哇哇大哭,你娘当时就溺死了那只鹦鹉......”
吴宗珏笑意渐冷,“要我说,何必如此麻烦,直接照地上摔死得了。”
吴老夫人念了声佛号,点着吴宗珏道:
“出了战场可不能将生生死死总挂在嘴边,多不吉利。”
吴宗珏笑嘻嘻地道了声是,又贴心地问起了吴老夫人最近身子如何等等。
浣花脸色发白,站在不远处尽量让自己缩成一团,希望不要惹到了大哥儿的注意。
好容易捱到了祖孙俩说完了话,浣花一口气来不及松,就察觉到吴宗珏那冰凉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浑身微微一颤,浣花几乎把头垂到了襁褓上,抱着儿子的手臂也情不自禁地收紧。
三哥儿感受到束缚,开始大声哭泣。
浣花迎着吴宗珏厌恶的目光,也不敢大幅度摇晃,只能轻轻颠了颠。
吴宗珏冷哼一声,毫不掩饰对浣花的憎恶,朝吴老夫人告退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核桃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我记得他才吃过没多久......不是我说,还是叫乳母喂,你早产失了血,奶水自然不如乳母的,何必亲自喂养?早点养好身体,再给咱们府开枝散叶多好。”
浣花忙道:
“妾原也是这样想,可......老爷不肯来青筠院,妾......”
吴老夫人立刻打断道:
“那是你们的事,我年纪大了,管不了太多。”
浣花还能说什么,只能抱着三哥儿委委屈屈地告了退。
......
新年将至,吴守忠特意上书官家,许吴三娘回府过节。
吴练驾车紧赶慢赶,终于在祭灶那日回到了吴府。
吴三娘回来,最高兴的当属吴大娘子。
吴大娘子陪着吴三娘一起去向长辈见礼,见完礼直接把吴三娘拉到了海棠院。
小姐妹窝在一起,烤着炭火,吃着热腾腾的桔子,想到什么聊什么,十分惬意。
“二娘在官瑾娘子的理料下,变得可乖了,至少懂得什么是尊卑了......”
“二哥倒是问过几回阮姨娘的事儿,得知了实情后大受打击,导致这回秋闱直接名落孙山,把阿爹气得,啧啧......”
“大哥可中意阿柔嫂嫂了,三天两头地朝朱府跑,可把人家烦坏了,阿娘也不管......”
“那个浣花,真是可恶极了,她......罢了,你见了就知道了,我可提前跟你提个醒,到时候千万别生气,只当她是个笑话就是。”
到了晚间,阖府团聚的时候,吴三娘算是明白吴大娘子为何叮嘱她千万别生气了。
吴三娘的目光从浣花那随意挽起的发髻看到那一身蓝色素棉长裙,以及那张刻意妆扮的,与她娘冯雨湖有三分相似的面容。
视线与吴三娘交汇,浣花尴尬地垂下了头。
她是真没料到,三娘子能回府过年。
要知道三娘子会回来,她就不作这样的打扮了......
吴三娘淡漠地移开了视线,慢慢吃起了饭菜。
因是阖家团圆的日子,男女便未分席。
吴宗璋见到浣花一个妾室都能入席,便壮着胆子对吴守忠道:
“阿爹,今日祭灶,二娘独自一人在祠堂,是否……”
吴守忠放下筷子,不客气道:
“好好吃你的饭,有关心二娘的工夫,不如把心思用在念书作文上,免得旁人总嘲讽我堂堂二品大员家的公子,竟连个举人都考不上!”
吴宗璋被奚落得抬不起头,放在膝头的双手紧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