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快到了腊月。
浣花的月份越来越大,再有月余便要生产,想着她近来总是夜不安眠,江氏体恤,特意传了话去江府,接了浣花的阿娘来吴府宽慰宽慰闺女。
浣花她娘是江老夫人身边的得脸嬷嬷,姓卫。
卫嬷嬷瞅着闺女圆溜溜的肚子,好似立起的鹅蛋一般,忍不住低声道:
“我的儿,娘跟你说句实话,照娘看呐,你这一胎八成是个女儿,你别不高兴,娘生过你和你妹妹,瞧得清楚的很。”
浣花正得意地抚着肚子,闻言笑容一僵,急急道:
“阿娘说的是真话?怪不得我总爱吃些辣食,问了黄大夫,黄大夫也不肯说,原来竟真是个赔钱货......”
听她说赔钱货,卫嬷嬷不高兴了,脸色一板,斥道:
“呸呸!什么赔钱货!净瞎说!你怀的可是吴府的正经主子,以后要抱去大娘子的馥春院的!女儿怎么了,二品大员家的嫡女,能和寻常人家的女儿比较?我看你,真是糊涂透了!”
浣花脸色十分难看,倒不是被她娘训的,而是想到了自己为了怀这一胎连脸面都舍了,可偏偏不争气,竟真是个女儿!
“罢了罢了,索性是要抱去姑娘那儿的,女娃就女娃好了,我就知道,我就活该是个没福气的命......”
浣花带着七分委屈三分愤懑,说完眼泪都掉了下来。
卫嬷嬷忙取了帕子给她擦泪,嘴里还道:
“不能哭,给孩子知道了不好,我的儿,不是娘说你,你这身份,是个女儿多好!一来不要你亲自教养,二来也免了大娘子多心,三来,女儿贴心,往后高门显贵之处一嫁,你是她的生母,这府里还能少得了你的好?”
浣花擦了泪,脸上的难过之色却更浓了。
照她看,她宁愿要一个儿子,也不想要十个女儿!
卫嬷嬷见她油盐不进,狠下心拍了她一巴掌,直把浣花吓了一跳。
自她有了这个孩子以后,莫说下人,便是府里的主子都没人敢动过她......
“瞪什么瞪!老娘的话你记清楚,甭管这一胎是男还是女,一生下来就抱去大娘子屋里去,大娘子身份贵重,有她护佑,你和孩子往后只有享福的份儿,我这话,你记牢了没有?!”
浣花没好气地甩了甩手绢,随口应付道:
“记牢了,记牢了,一生下来就抱去馥春院。”
不过是个女儿,就算阿娘不说,她也准备这样做的。
见她应了,卫嬷嬷又恢复了笑脸,细细问了闺女的饮食起居,又叮嘱了诸多生产时要注意的事儿,这才准备起身离开。
视线随意扫过圆桌上的一碟子银鱼干,卫嬷嬷哟了一声,笑道:
“最近京城里人人都夸这银鱼干,没想到你也得了一份。”
浣花有些嫌弃地扫了一眼,撇着嘴道:
“不过是些便宜货,有何值得称赞之处?”
卫嬷嬷捏起一只鱼干,又坐回了闺女身旁,边尝边道:
“听说这东西,朱相十分喜爱,每日都要吃上一碟子,这才引得众人连连称奇呢。”
朱相?
浣花一愣,堂堂相爷,竟喜欢这样不入流的吃食?
浣花心中好奇,也捏了一只尝了尝,味道不算太咸,香味却极浓,真是闻着腥臭吃着香。
“大厨房送来的,说能缓解孕期抽筋的毛病,我一直没动,眼下一尝,味道当真不错。”
闻言,卫嬷嬷又笑:
“不好他们敢给你送?听说你这儿的吃食,都是大娘子亲自拟的菜色,可见她疼你,所以娘的话,你一定要记清楚,千万别犯了糊涂......”
浣花拿起一只银鱼干塞到她娘嘴里,笑着打断道:
“都说了记住了,吃着鱼干还堵不住您的嘴!”
卫嬷嬷轻捶了她一下,又略说了一句便起身离开了。
......
馥春院里。
浣花强撑着肚子,想对江氏行礼。
江氏却埋怨道:
“都说了你有着身子,不必行跪礼,浣纱快把她扶起来。”
浣花顺势落座,微微垂首笑道:
“奴婢多谢姑娘的厚爱,今日见了阿娘,这心里一下就舒坦了。”
江氏又命浣纱给她拿了个软枕垫在身后,才又道:
“待生产那日,我再把你娘接来,有她在,你也能放心些,再者,产婆早就预备好了,都是熟手,你只管安心便是。”
两人正说着话,阿吉忽然来了,说请夫人去一趟书房,替未出世的小郎君选个名字。
小郎君三个字入耳,浣花笑容一滞,又不动声色地敛了去。
回青筠院的路上,兰冬扶着浣花的手,轻声道:
“姨娘怎么不高兴了?我看老爷和夫人对您腹中的孩子重视得很呢,还未出世,便开始取名字了。”
浣花将手慢慢放在肚子上,有些得意又有些苦恼道:
“这个我知道,只是可惜......唉,若是个......该多好......”
兰冬垂下头不吭声了,吕姨娘一向脑子不灵光,她伺候了快一年,这点瞧得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