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的快乐,对于绪方梨枝来说都是很稀少的东西。是她每天晚上睡前一点一点数一遍来让自己没这么痛的东西。所以绪方梨枝不怨恨他,只是时常觉得寂寞(她的确是没有朋友的。而在五条悟那天和她吵架之后,大概连【哥哥】也要失去了)
那天之后绪方梨枝的右手完全不能动了。她的右手不完全是身体问题,实话实说受心理影响还比较多。变成彻头彻尾的废人之后绪方梨枝反而松了一口气,不用再写音乐比赛的曲子,她专心致志的写送给五条悟的曲谱,原本应该等松崎玲王奈回信再看她的回复决定写不写的,可是毕竟松崎玲王奈现在永远不可能再给她回信了。
她完成了曲谱,五条悟昨天没回房间,她怕寂寞也到他那里去等了。绪方梨枝至少在死前不想再孤零零一个人了,所以不管是五条悟要带她去比赛现场,还是让只有左手能动的她弹奏吉他才肯收下曲谱,绪方梨枝也都乖乖的做了
——但现在为什么他还非得耍弄她不可?
“你又准备对我恶作剧吗?”她这么说了之后,五条悟从她的眼睛里面望见了一点点泪光。
她当然没有哭,但他能够感觉到她身体里面的什么东西快要碎掉了。随着他再一起满不在乎的点点头‘对,就是恶作剧,想要再欺负你一下’就会碎得干干净净。
“……”
五条悟也很认真的跟她说“不是恶作剧。”他说“我想要再听你演奏一次。”
这句话说得真的很诚恳,绪方梨枝被他的认真吓到,她有些迟疑,最后还是慢慢的把手放到一开始的地方。
远处的人群逐渐聚拢了过来,大多都是因为错过了时间点而没有能够进入音乐会场的人,如果没有办法听到里面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天才们的演奏,那么至少在外面听听这对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兄妹的街边音乐也是可以的吧。
他们如此判断,毕竟太无聊了。
于是全部汇集了过来,比起绪方梨枝要演奏什么样的曲子,他们更在意的是绪方梨枝本身。一直盯着她的脸,嘴里面窃窃私语。
她本能的感觉到不舒服,有点想要站起身来,心里想就算要她再次弹奏一次,好歹也要换一个地方。
但是她在起身之前就被五条悟按住了,五条悟更加朝她靠过来,她能够感觉到他衣服下面精壮的身体,绪方梨枝刚刚好对着他的锁骨到脖子的这一段。
她的呼吸打在上面,五条悟有点痒,慢慢把下巴压上她的头顶,低声对她说“没关系的。”
“看着我。”他说,手放在绪方梨枝的右手上,在她的注视下,一根一根手指的插进去,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
绪方梨枝感觉到他的体温,手上的,还有靠在他怀里包裹着她的——隔着T恤能够感觉到他的心跳声,她听见从头上传来的声音,在这声音中,远处的人群暂时离她远去。
她觉得自己的脸应该比起之前要红一点。
她又开始了第二次演奏。
第二次演奏和第一次没有差别。之前那次没能够让绪方梨枝有什么疲惫的感觉,左手一如既往,但是如果不能够加进右手的演奏,那依旧会显得支离破碎。
观众们倒是没露出失望的表情,他们的注意点都不在音乐上,只是饶有兴趣的望着绪方梨枝,觉得俨然是陪伴着阿波罗的穆斯女神。
而人群边缘,那些听到声音才靠过来的人们倒是或多或少感觉失望,但是挤进来看了看绪方梨枝的外表,也忽然觉得这样子的女孩子去当模特去拍电影都行,弹得难听也就难听了——没必要死磕一个吉他嘛!
绪方梨枝垂着眼睛演奏,对两种想法都置之不理——她能够感觉到他们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视线,也能够听到他们的话语,但五条悟的存在比黑压压的人群更加鲜明。
那些人觉得绪方梨枝差劲的地方绪方梨枝自己也觉得差劲,他们觉得她好的地方则完全夸奖不到点子上。她觉得自己在蒙受屈辱,无法理解五条悟为什么要让自己做这样子的事情。
他一开始让她弹奏是说看不懂曲谱,准备听一遍看看,但是她能弹出来的调子很少,而且两次弹奏的过程中他都专注倾听,一边对着乐谱对照,也完全不像是看不懂的样子啊。
这就是最后一次了。她想,那之后再也不弹了。
他说自己没有在对她恶作剧。可这怎么看都很过分。
音符流畅但不完整的往前推移,终于到了右手最重要的那个环节。毕竟和以前的曲谱不同,这首曲子并不是为了让绪方梨枝自己演奏而准备的,单纯是送给五条悟的礼物,因此对于右手难度根本没有任何限制。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支离破碎】,但是在这一段,如果没办法两手共同演奏,甚至是如果右手没办法奉献出超高水平的弹奏的话,那就不仅仅是【弹不好】这么简单。
其中会有一长段让人难堪的空白。
在这一段难堪的空白中,只有海潮声会一如既往的响起,而绪方梨枝只能够束手无策的坐在那里,等着这段时间过去了。
乐曲即将走向崩毁。
绪方梨枝闭上眼睛,不愿意去看周围那些人群的反应。但就在此时,她的睫毛诧异的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