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前脚刚离开,二狗子立刻就从板凳上溜下来。
屋子矮小又闷热,走到一旁的大榕树下,擦了一把汗,才发现自己头上的蓝色头巾忘记拿下来。
二狗子把奶奶的头巾好好地叠整齐,突然,头上一重,冰块一样的东西砸到了他的脑壳上。
二狗子甩着脑袋,怒目圆瞪,小身板灵活地一扭,头上那玩意儿直接掉了下去。
头上还带着些许湿意,救命!
他颤抖着手,小心往头上摸,该不会是哪个不讲道理的鸟,在自己头上作恶吧?
“怪有意思的,你是来偷菜的小孩?”一道嘶哑的声音从大榕树后面响起。
百年大榕树,僻静的午后,独身一个人。
二狗子脑袋瞬间就炸了,僵硬地低下头,小碎步挪动着要往太阳底下跑。
大日凌天!
妖魔鬼怪快现身!
还不等他接近太阳,直接被拎着后脖颈,晃晃荡荡,俩脚离地了。
“小屁孩!”一声戏谑的声音,在耳边扫过:“送官府去打板子!”
二狗子莫名升起一阵愤怒,就算你是妖怪也不带这么污蔑人的!
他仰着脑袋,要转过去,和妖对峙。
可惜自己的衣领被攥的紧紧地,怎么捣鼓都看不见。
“你放开我!”他脑子一热,从小口袋里掏出那块观音石头,朝着后头大喊:“唵嘛呢叭咪吽。”
“切。”后面的家伙大声嘲笑,直接把二狗子丢到地上。
还抢过他手里的石头,仔细打量。
“挺有意思的啊,这么小还信佛。”
二狗子小心往后头挪了一下,半睁着眼睛,往旁边瞧。
就看见,一个脏兮兮黑乎乎的人影,裹着个没裁剪的粗麻衣裳,一头乱糟糟的花白长发,几乎把整张脸都遮住了。
忽的,那张脸瞬间凑近,一股子恶臭袭来,差点把二狗子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家伙忽然冲着他大笑起来,手里的石头猛地砸到他脚边,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二狗子还有点愣神,整个人就被抱起来了。
不是吧,又来?
他回头一看,却是个文文弱弱的少年,穿着干净的青色长袍,抱着自己的手臂细的一折就断,在那儿颤颤巍巍,一脸警惕。
谁啊,这地方有毒吧,最喜欢抱不认识的小孩。
他挣扎着,一屁股坐在泥地上。
“曦儿!你受伤了!”那少年紧张极了,扒开二狗子的衣裳就在那儿大呼小叫。
“你是谁啊?”二狗子用屁股往后挪,想要摆脱魔爪。
谁知那少年一言不合就开始掉眼泪,鼻子一抽一抽的:“都是我不好,叫那疯子抓到你了。”
不是大哥,讲讲清楚,咱俩都不认识好吧。
二狗子都僵硬了,真的,以前让自己小弟哭鼻子吓唬人的时候,只觉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有点恶心,这位更是重量级,那哭的,梨花带雨的,腮边洇红,看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兄弟,咱不是能欣赏这种美的!
他尝试装作没看见,转身就要跑。
不乐意和这种人多话!
但是他只顾着想跑了,没看见前路,那少年蹲下来的时候,身上的荷包穗子也垂在地上了。
长长的穗子被风吹的猛然一扬,劈头盖脸就往二狗子这边砸。
他被砸了个懵,整个人都傻了,一道长长的红痕划过脸颊和圆头,在他黑炭似的皮肤上,若隐若现。
那少年还在那哭呢,你可别哭了,我眼泪都下来了!
李皓回来找人吃饭的时候,就看见俩人坐在泥地里,执手相看泪眼。
有一瞬间,他想要转身。
但毕竟已经是孩子爹了,要坚强。
他维持着脸上的笑,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俩人脏到一起去了。
“怎么在这里呢?”李皓看着儿子,那眼神明明白白,你不是说自己可乖了吗?
二狗子极力维护自己的形象:“就是这个人,突然跑出来抱着我哭,爹有人在书院偷孩子!”
他皱了皱鼻子,老委屈了:“我可是为了保护自己,还被打了。”
指了指脑袋上的红痕:“就是被他的那个穗子砸到的。”
“我,我没有。”少年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秀着荷花的帕子,小心擦眼泪:“我不是拐子。”
二狗子怒视他:“你为什么一直在哭?”
感觉像是自己欺负了人似的,他才是那个最无辜,最听话的乖小孩好不好。
“我以为,你被疯子打了,我,我心疼你。”
二狗子牙龈一酸,赶紧抬头看看老爹,俊眉星目,英气的很。
李皓无奈:“威阔,别担心了,他好着呢,去洗把脸,咱们一块儿用午膳。”
二狗子还在那张望有谁来了呢,谁知那少年收了帕子,自己去井里打水了。
“威,威阔?”他不确定地指着洗脸的少年。
李皓拿着二狗子的脏爪子,也要过去给他洗干净。
正巧走到少年身边,他抬起头,笑得一脸羞涩:“我是你父亲的同窗,姓林名,名雄,字威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