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骁召来户部尚书陈安,那是在第二天散朝后,朝会上秦骁并没有提起迁移内海的事儿。
朝堂诸公又提心吊胆过了一日。十月底了,天气渐凉。皇宫里也显得格外阴冷。
皇宫里的气压格外低,这是秦骁故意营造出来的效果。
陈安带着万分小心,跟在太监后面静静走进懋勤殿。秦骁正在批阅奏章,听到动静抬头瞧一眼,“陈卿坐。”算是打过招呼。
等了一会儿秦骁舒口气,合上奏章,走出桌案,陈安也急忙起身,“朕说了要沿海内迁,这事儿你出个方案,看看到底都有哪些困难,朝廷应该解决什么问题。”
“陛下,不能内迁沿海!”陈安蹭起身,声音急切:“内迁沿海江浙之地必生祸患,烟花繁华之地,陡生祸患,贻害无穷,朝廷经不起这么折腾。”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陈安道:“加紧训练水师,购入船只,虽然朝廷造船厂没那么多木料,可是民间有很多造船厂,集全国之力,必然能造出几艘合用船只。佛郎机人无根基,纵然千胜,仍不足为虑。
我朝地大物博,只需要一胜,佛郎机人必不可久。内迁沿海耗费甚多
。”
秦骁点点头,先肯定了陈安的说法,不过接着又补充道:“内迁沿海,是最好的办法,而且一劳永逸,虽然目前花费一些,但是日后就可以不用花费了。朕叫你来是让你写一份计划,朝会讨论讨论。如果可行,年内就执行。去吧。”
陈安浑身难受,这样的方案他敢提出来,那是把他放在火上烤。
紫禁城里似乎更加寒冷,出了门太阳已经落山,寒气逼人,陈安仰头看看已经落下房顶的太阳,只露半张脸,长叹一声,吩咐回家。
进家门次子迎上,“爹,老家来人了。”
“谁?”
“四叔。风尘仆仆,今天上午刚到,我安排在西厢房了。”
陈安先去换官袍,这才出来见客,客厅中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坐着,身材微胖,一看就知道是大富大贵之家。这个就是陈炜,他该叫四弟。
两人见面,寒暄几句,这才分别坐下。
陈炜刚落座便开口直奔主题:“大哥,听说陛下要内迁沿海?”
“怎么你都知道了?”
陈炜猛拍大腿:“还真有这事啊?之前我还以为这是说笑呢,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声不响就要办了?”
“朝廷法度,
岂可胡乱猜测。四弟,你初到京城,明日我叫迅哥儿带着你到处看看,今年京城里可算是热闹了。”
陈炜唉声叹气:“哪还有工夫去看京城?大哥你给个准信儿,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家里人都快急死了,哪有工夫在这儿闲逛?”
“怎么?咱们家也有海贸?”
“你这话说的,东南沿海哪家跟海贸没关系?家家户户吃的就是这碗饭。咱们家虽然没有,但是家里的生意其实大部分都跟海贸有关。要是没了海贸,咱们家里去喝西北风吗?”
闻言陈安大怒,拍案而起:“四弟,我说过多少次,这些违犯法纪的事情不要做!不要做,怎么就是不听呢?大哥我在朝堂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们就在家胡来?”
这样的指控令陈炜大为火光,梗着脖子反驳:“大哥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当年你要考科考,举族供应,我十八岁之前,连花楼都没去过,咱们家哪个人不是穿得破破烂烂?
现在你当了官,还做了朝廷的高官儿,翻脸不认人吗?家里大大小小近百口,吃喝拉撒你全都不管,不都是我们几个看顾着?那年你就说不要做海贸,好,那
就听你的,凡是下海的事情咱们一点都不沾。
可你想过没,咱们家里这么多人怎么吃饭怎么穿衣?难道就指望着那几亩地吗?家里老人十来个,哪个没点病没灾的?咱们家要是不做海贸,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收大粪吗?”
“你不要胡搅蛮缠!我考上进士的时候家里是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你最清楚,我看你们几个就是在蜜罐子里泡得久了,人心不古!”
陈家并不算是大族,充其量也只是小族。
原先家里百十亩地,也就刚够温饱,陈安一举成名,高中二甲十六名,陈家才在家乡变得十分风光,投献土地的不计其数。
县里给了五百两银子,府里也给了好些产业。家中几个堂表兄弟也都很争气,把一个大家族经营得红红火火,惹人羡慕。
但是陈安是个爱惜羽毛的人,前朝时,很多事情他都不准许家里人做。
只是后来朝廷法度松弛,他们就算不做,周围人都在做,逼得他们也跟着下海。
陈安睁只眼闭只眼,权当没看到。
可是新皇登基后,陈安深感如此下去十分危险,于是便叫家里人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清除掉。
一方
面这是为了向朝廷展示自己的忠诚。另外一个方面,陈安也想着再进一步,家里的手尾必须干净。
可是陈炜这货非但不能理解他,相反还要指责他,天地良心,家里现在吃穿不缺,奴仆如云,还想要怎么样?
陈安说完心里稍微舒缓些,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