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踏过一地积雪,终于在空无一人的崇明殿内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少年,他怀里还抱着一只小小的狼崽,浑身黑毛的小狼崽已经彻底失去了气息,因为失力而不自觉张开的嘴里还有黑色的血在不断滴下来,留在地上汇成了小小的一滩,也沾湿了少年明黄色的衣摆。
六年的时间,当年那个在愤怒时还只会摔盘子砸东西的孩子已经长成了个小小少年,就连伤心愤怒时也失去了狠狠发泄的能力。
随着进来的人一起接近的熟悉味道让绷直了脊背的少年不自觉就放松了身体,僵硬的手指开始慢慢抚摸起手下失了温度的皮毛,声音嘶哑,“贤贤,你说要是现在死的是我,她会不会很开心?”
静好蹲下身擦干地上的血迹,把沾满了血的手帕扔进宫人们刚拿来的火盆里,伸手摸了摸小狼崽的头,清冷的声音像是初春里刚化开的溪水,还带着细碎的冰块,“奴才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奴才只知道,若今日倒下的是陛下,奴才会比陛下现在更难过。”
平宗逝去之后,连她也默默地放松了警惕,就连在之后得知太后留有腹遗子也未曾过多在意,把大半的精力放在司礼监上,却没想到当初的皇后娘娘果然也是个能下狠手的,居然指使着宫人在亲儿子的饭食里下慢性毒。
若不是今日这只和陛下同吃同住的小狼崽突然毒发身亡,再半月后,死的就是陛下了。
不过就是仗着自己还有个名正言顺的嫡幼子。
细究起来,平宗那时体弱不说,就以他当时对明净涵的态度,又怎会到他生母的宫里过夜。
静好看了眼少年用力得发白的手指,恍惚又想到了当年头顶鲜花去扑蝶的小豆丁,莫名就开始厌倦眼下的生活。
“陛下,”她避开少年的手,握上小狼崽无力垂着的前爪,朝着看过来的少年安抚地笑了下,“我们去把小狼埋了吧。”
陛下仪仗从廊下过,旁边跟着的又是权倾内宫的魏公公,一众宫人在远远看见时就避开了去,低头垂眸,不敢仰视圣颜。
静好偏头看了眼走在前面半步的少年,当年还要用力挺起小胸膛摆威仪的小豆丁在此时已经愈发地像一个真正的帝王,就算刚才还大哭过一场,现在旁人看着也找不出半点痕迹。
她既盼着他能快些成长,却又心疼他为此付出的代价。
毕竟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静好正要收回视线,余光却瞥见廊边跪着的一个小太监偷偷地把手伸进了袖子了,飞快地从里面掏出了什么。
“陛下小心!”
叫人已经来不及,静好直接伸手就去拉明净涵,看见飞快刺来的匕首直觉就伸手一挡。
从肩侧到手肘划开了一道口子,破开冬日厚重的棉衣,血滴滴答答地淌了一地。
反应过来的侍卫立刻上前把人制住。
“贤贤!”明净涵扔了手里的小狼崽,急急伸手捂住静好的伤口,还未止住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漫出来,沾湿了明黄色的衣袖,他的神色愈发焦急,另一只手也伸来死死捂住,还带着不正常的颤抖。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不能再失去贤贤。
“我没事。”
静好看了眼他沾满血迹的衣摆,又正对上那双惊慌失措到几乎无助的眼眸,到底是把那句“陛下不要弄脏了手”吞了回去,任他就那样死死地捂着她的手臂,坚持着要在原地等着太医过来。
她不知道在经历亲身父亲的各种谋杀后再得知连生母也想毒杀自己是什么感受,她只是不希望再面对那个整夜整夜难以入睡,勉强睡着也会被噩梦惊醒的孩子。
那个刺杀的太监早就咬了牙缝内的□□自尽,连尸体都被噤若寒蝉的侍卫们清理干净,远远地围在外圈小心保护。
现在谁最迫切希望陛下出事,不用查也知道。
慈安慈安,为母不慈,还敢想着相安无事?
陛下每日午后都会小憩半个时辰,几位大宫女站在廊下,看见魏公公从寝殿中出来,纷纷俯身请安。
“今日不要进去打扰陛下,小心在外候着。”
宫女纷纷答是。
但凡是魏公公吩咐的,有时连陛下自己都会妥协,她们更是没有不听的道理。
静好又留了个小太监在这边顾着,自己带了司礼监和慎刑司的人就朝了那位的慈安宫去。
只是她前脚刚走,寝殿们就被里面的人打开了,明净涵站在殿前朝要行礼的宫人摆了个噤声的手势,跟着朝慈安宫走过去。
慈安宫内,正要出门办事的刘典一眼就看见了朝着这边过来的一拨人,他眯着眼认了下打头的几位,小腿肚子就开始不住地哆嗦,踉踉跄跄地跑了回去,进大殿时腿一软就跌了个狗啃泥。
“太……太,太后,他们,他们来了……”
“谁来了让你慌张成这样,哀家怎么说也是当今陛下的生母,这宫里的狗奴才还能要了哀家的命不成。”
座上的太后才不过二十八岁,保养得宜的脸上还少有岁月的痕迹,她端起茶杯看着进来的人,最后一句话显然是针对着挑衅的。
“原来娘娘还记得自己是陛下的生母,可那个生母能对着自己的孩子做出这样的事?”静好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