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晚,整个帝都一片黑暗。只有长安大街西南一隅灯火辉煌。这里是靖王的府邸,也是他的指挥所。
以往冷清寂寞的府邸,如今门庭若市。几十架车轿,从二人抬的小竹格到八人抬的官亭座轿,把门前好大一片空场塞得满满荡荡的。
烛光花影,风动水晶帘。地上还有一片片飞灰,洋洋洒洒地随风而逝。檀香快燃尽,然而,夜晚还长的很。
靖王坐在书房里。手下不断送来书函:“殿下,这是姜大人的信。他要送您一万两军费。”“殿下,这是曹将军的自白书。他愿意以全部家当资助您成大事。”“殿下,这是孙大人写的登基诏书,他愿意为您正名”……
陈朝荣一一看了,哼笑道:“这些老家伙,以前在太子跟前哈巴狗似的。如今形势一变,摇尾巴来讨好我了。”
门客薄勋和亲信张广寺一起祝贺道:“殿下天命所归,人心所向。日后必定是一代令主!”
“不,还早着呢!”陈朝荣收起了得意之色:“虽然我们拿下了皇宫,但是始终没有找到先皇的尸体,那就不能掉以轻心。这样……张广寺,你把秦茹带过来,本王有事要交代!”
不一会儿,底下跪着一个美丽非凡的女子。约莫十九岁的年纪,肌白如雪,长发及腰,一张脸更是世间少有的美。
靖王淡淡开口道:“秦茹,去年我派你去武陵刺杀云缨。你两次都失了手。我把你关了大半年,你服不服?”
秦茹漠然道:“没杀掉云缨是我没用。既然是没用的人,那殿下就该杀了我,不必浪费粮食养着我。”
靖王冷声呵斥道:“杀了你谈何容易!但我养了你们这一批死士花了整整五年的心血!你一件事都办不到,就想去死?!”
秦茹仰头望着他:“那殿下要我做什么?”
靖王道:“我要你做一件事:混进郑君琰的古北口大营里。军妓,婢女,家眷,无论什么身份,给我混进去。然后打探皇帝老儿的消息。如果皇帝还没死,那就一定在郑君琰处!”
秦茹木然道:“遵命!”
等秦茹退下之后,张光寺又送来一批书函,无不是朝廷大臣巴结讨好自己,希望以后“飞黄腾达”的措辞。陈朝荣吩咐薄勋一一收了起来,然后走到里屋去,绕过屏风,黄花梨的架子上摆着全挂子的龙袍。
薄勋谄媚道:“殿下,现在皇宫在我们手中,郑君琰败退到古北口大营,您登基指日可待了!”
陈朝荣抚摸着金丝银线的龙袍,脸上泛起红光。却又冷了下去:“不行,还有舅舅那一关要过去。”
薄勋知道他的担心,又谄媚道:“丞相又不是陈家人。难不成还想当曹操,王莽第二不成?”
靖王不以为然:“论文韬武略,舅舅都不下于魏武帝,如果有这个机会。他也做得成曹操。所以,现在我们要提防着他!”
“那……殿下想怎么做?”
“把舅舅的兵权夺过来!”靖王一字字道:“当九五之尊的人将会是我,他一个外臣手握重兵什么意思?!”
薄勋听得冷汗连连。心想这话太冒失了。如今,靖王有郑丞相的军队辅佐着,才能肆无忌惮地占领了皇宫。如果两人一旦翻脸,只怕是各自为王!而郑丞相的文韬武略又老辣得很,只怕到时候小靖王招架不住!
他试探着说:“可万一郑丞相也有不轨之心,想要染指九五之尊的宝座。殿下您该怎么办呢?”
靖王不屑一顾:“舅舅年过花甲的人了,他坐那个位置也就十几年就要死了。我坐上去,可以用五十年来定国安邦。而且,大陈已经立国两百年,臣子们不可能拥戴郑丞相改朝换代!所以,舅舅要坐这个位置,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够!”
听他语气如此笃定,薄勋也不好再说什么。等伺候靖王歇息了,他才出来透透气。走到女墙之上,看一排排棕榈树下把守着的黑甲铁骑和暗卫。他知道,靖王每年都有十万人的赋税进账,用巨大的财力培养了巨大的势力。
比如方才那个秦茹,本是靖王买下的女杀手,五年来悉心栽培,成为得力的暗卫。去年,云缨和郑君琰去武陵查赈灾一事,靖王怕贪污赋税的事败露,就让秦茹去刺杀二人。但是秦茹连连失手,靖王便把她关在地牢里,囚禁了大半年后才放了出来。
薄勋走下女墙。他本是个绍兴师爷,因为才华横溢,就被县令举荐来“投奔”靖王。但是没想到,靖王所谋划的是这么大的事情!他见多识广,看得出靖王虽然天资聪颖。但是比心智,手段都不是郑丞相的对手!
如今,舅舅和侄子要撕破脸皮了,那他该何去何从?!
薄勋回到屋子里,一整夜都没睡好。隔日,他就带着上好的女儿红,五花肉去了教化营。指名道姓找了景裕相陪。因为他是靖王面前的红人,看守的侍卫也没有多加盘问就放行了。
薄勋的父亲和景裕家有点交情,二人都是绍兴人。所以从前曾以世兄相称,如今见面,一个是座上宾,一个是阶下囚。都是心事重重。旁边,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为二人添酒。
景裕向他介绍道:“这是陆云,平西将军麾下。他不是外人,世兄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