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票人我眼熟得紧了,一个个认过去,中书令萧芳、刑部尚书陈晓生、户部侍郎齐天文等等一干朝中大臣。于理来说,后宫禁地这些外臣无召不得入内,这齐刷刷地围过来,莫不是以为皇帝挂了?
琢磨着气氛不对,我用眼神询问纪琛。
察觉我视线太过热烈,这位老人家终于肯施舍一分薄面给我,衿贵地抚了抚袖口貂绒:“萧相称急事禀奏,故而本王擅作主张让禁军放了他们进来,殿下不会怪罪本王吧?”
本来吧,我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可你这一口一个本王,一句话从头到尾连个正眼都不带给我,这让东宫储君我很没面子啊!
“这个嘛……”
我装腔作势才起个头,一道晃悠悠的声音平地升起:“谁敢治我六儿的罪哪!”
“……”我就知道纪琛这厮敢和我拿乔一定找来了靠山。
太后是来看望皇帝的,不巧撞上百官围堵养心殿的场面,她老人家深宫数十年也是见惯了风雨,一面将纪琛急吼吼地护在翼下,一面颤巍巍地捉住我的手:“糖糖!你怎么能治你六叔的罪呢!你忘了皇奶奶是怎么嘱咐你的吗!你六叔可怜哪!!”
“……”
得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在太后她老佛爷眼里,纪琛那就是孤苦伶仃、无人问询,惨兮兮的一株小白菜啊!从小到大受风吹、受雨打,需要全天候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方位呵护。而我纪糖呢,这个位高权重的皇太女,那必须就是呵护她心肝宝贝开心纪琛小甜心的女壮士啊!谁让他是我亲皇叔呢,谁让他自小“体弱多病”呢。
而我眼里,他活脱脱就是一白莲花!绿茶婊!看见了没,看见了没!看见他眼底浮起的揶揄奸笑没,这个贱人!!
他竟然还给我演上了!
“姨母,此事莫怪太女殿下,是我一时见诸位大人们心焦如火才擅命禁军。糖儿若治罪于我,也是为整肃宫规,臣甘愿受罚。
“你瞧瞧!你瞧瞧!”太后奶奶悲伤拭泪,“你两是嫡嫡亲的叔侄,却生分至此,皇奶奶我好生心痛啊!糖糖,你皇叔近些日子才在外走动,与这朝事政务生疏了些,倘若有不明白、失了分寸的地方,你身为东宫又是他亲侄女,你不关照他谁关照他?”
皇奶奶,您老是来看我皇帝爹的吧,一句话都不关照他真得好吗?再说有句耳熟能详的名言,叫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没听过吗!
纪琛公然仗势欺人,奈何我的靠山南瓜精爹眼下躺在这养心殿中不省人事,我方势单力薄,而我又不想再让百官乐陶陶地围观这场家庭伦理惨剧,只能灰溜溜地认怂装大度:“罢、罢了,本宫也是随口说笑一句而已,倒叫皇叔当了真。”
“哎!这便对了!”太后欣慰地又拉起纪琛的手搁在我手背上,“你们和乐啊,我就高兴!我一高兴啊,身子骨就利索不给你们添麻烦啦!”
您老身子骨利索了,您还记得被您遗忘在养心殿龙榻上可怜的皇帝儿子吗?正代我那吃撑了的倒霉爹点了个悲催的蜡,被纪琛虚虚覆着的手背突然被轻轻摩挲了一下,充满了……勾引的意味。
我一怔,却见作祟之人神容淡漠,那只禄山之爪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摸在我手上,何止禽兽,简直畜生!
强忍着抽筋的额角,我若无其事地从他掌下挣脱出手:“啊,皇奶奶父皇即在殿中修养,您先去看看吧,我与诸位大臣们议完事后便去给您请安。”
“哦,对了,你爹还在里面躺着了。哎呦,年纪大了,忘了忘了。”
我那南瓜精爹是您路边买红薯买二送一送的吧,啊?!
┉┉ ∞ ∞┉┉┉┉ ∞ ∞┉┉┉
一刻钟后,我深深地后悔为什么要坐在延英殿里,我宁愿去面对生命不止、唠叨不休的皇太后,更或者是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纪琛,而不是对着这群朝中的老狐狸们:
“你们的意思就是说,户部尚书言喻,也就是本宫的亲舅舅,私吞公田,填湖造岛给自己建了个私家园林?”
萧芳看了陈晓生一眼,陈晓生绷着张秉公执法的铁面,硬声道:“确实如此!”
“不可能吧……”我怀疑,这个户部尚书的亲舅舅虽然未曾谋面过几回,但是在我印象里貌似是个胆小如鼠的怕事之辈,他有胆犯下这等大事?
陈晓生噗咚跪下,身如挺松,全无半点退让之态:“此案事关朝中二品大员,本来应有陛下亲自裁决审读,但是如今陛下龙体欠安,殿下您为太女行监国之事,臣等便奏报于您。这言喻虽未殿下您的舅爹,但殿下也应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殿下您万不可重私情而误公法。
这句话,好像我刚刚才在脑海里浮出来过……
皇帝前脚生病,后脚冒出这么一件不算小的事儿,初初堪大担任的我猛地有种吃不上力的乏力感。陈晓生说得话已十分决然与明显,是逼着我要表个姿态出来,问题就在于:“陈尚书,此事你也说了非同小可,可有确凿证据?”
“臣既要立此案,必有证据在手,只要太女一声令下,臣必立马能送言喻宅中搜出实证加以佐证!”
陈晓生一言落定,其他人等皆纷纷点头。
忙乎了一天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