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濯不完全信任驸马,对于他说的话,他也保持怀疑。
驸马接着说:“我与夫人是家中长辈做主成的亲,本来我是很满意这门亲事的…”驸马笑了下:“如果没有看到千荷的话。”
状元郎成亲了,带着新婚妻子,以及妻子那个好看到不像是真人的表妹一起到了京城。
花花世界迷人眼,乔夫人和千荷对京城很感兴趣,她们一起出去逛街买东西,甚至在会试结束的时候一起去接驸马。
对了,那时候驸马还不是驸马,他叫钟离尘。
当年的钟离尘意气风发,他是江南大家族的一个庶子,却因为学识很好,风头甚至盖过了家中嫡子。
“那是我最得意的一段时间。”钟离尘看着裴濯:“我想…你应该明白的。”
裴濯沉了沉眼睛,等着他继续说。
钟离尘也没有卖关子,他说:“我中了状元,打马游街,风光无限,却也正好被出门游玩的德宁公主看到了。”
钟离尘觉得人生的境遇很奇怪。
本来是一条直直的线,可是走着走着就有人硬生生的将你推到另一条路上去,逼着你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当时榜下捉婿的人有很多,不少人都向他示好,不过都在知道他成亲后,放弃了。
唯一没有放弃的就是德宁公主。
因为她是公主,天之骄女。她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至于钟离尘无辜的妻子…
谁在乎呢?
一个蝼蚁而已,哪里能和皇家公主比?
德宁公主不放弃,乔氏很快就察觉到了,她被公主堵在家中示威,公主让她识趣的就自请下堂。
可乔氏刚烈,当然不愿意。
“她还试图和公主讲道理!”钟离尘忽然哈哈的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这件事很可笑,同时又很悲哀,他笑的睫毛都湿润了几分才说。
“结果,公主的人按着她的肩膀,一巴掌一巴掌的扇在她脸上,她被打了上百个耳光,脸上红肿不已,牙齿掉了几颗,耳朵打聋了一只…”钟离尘攥紧了手里的茶杯。
“其实我想进宫找陛下告状的。”
钟离尘看裴濯:“可宫门哪里是我们这种人能随便进的?皇帝也不是我们能见到的。”
他舒了口气:“我们寒窗苦读几十年,以为出人头地了就能得到一切,可其实我们奋斗追求的终点,或许只是别人的而已,我们以为的出人头地,也还是别人脚下的蝼蚁……”
裴濯看着他,终是忍不住开口:“后来呢?”
“后来啊…”他笑了,人在悲伤的时候会哭,也可能会笑,钟离尘就笑了,可他的眼眶却是红的,这让裴濯很意外,因为钟离尘看起来是个很理智的人,怎么会说几句话就如此激动?
而且…他不是说他不喜欢乔氏吗?
是真的不喜欢?还是自欺欺人喜欢而不自知?
“能怎么样呢?”钟离尘说:“乔氏也是家中庶女,自小不受宠,当初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连秀才都不是,家中苛待,给我的东西不多,乔氏就一针一线的绣东西拿出去卖了钱,给我买吃买穿的…”
钟离尘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有句话怎么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一点都不假,乔氏长的不够美,没有才华,家世也不好,所有人都觉得她配不上我,公主当然也这么觉得,可乔氏不愿意下堂,也不愿意要公主给的银子,公主拿她的家人威胁她都没有让她松动。”
“于是…”
钟离尘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说:“于是,某一天,我被拉去和同僚喝酒,等我第二天醒来匆匆赶回家后,只看到了哭的快要晕过去的千荷,她抱着乔氏…”
乔氏死了!
衣不蔽体的被扔在巷子口,连最后的体面都没有留下。
这是钟离尘和他妻子的故事。
可是千荷呢?在他的讲述中,只提到千荷来了京城,可是从钟离尘中了状元后就再也没提过她,直到乔氏死后…
钟离尘说完这些便陷入了及大的悲痛中。
裴濯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烦钟离尘这个人,于是他带着嘲讽的开口:“所以,乔氏死后,你就娶了公主?”
乔氏的死,虽然当年说是被流氓祸害,可是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
那是状元夫人,不是阿猫阿狗,哪个流氓如此大胆?
而钟离尘却在妻子被虐杀后,娶了杀她的仇人…
钟离尘自然明白裴濯的意思,他说:“我娶德宁是逼不得已,乔氏死后,先皇下旨赐婚,我没有能力反抗,若是我不从,我钟家,乔家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人活着,就是很难,我知道乔氏死的冤枉,我也恨,当然,乔家钟家的人也有可恨的,可还有很多族人是无辜的,老人,女人,孩童…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私仇害死他们,你懂吗?”
钟离尘看裴濯。
裴濯懂。
德宁是个疯子,钟离尘软弱无能,乔氏刚烈…
可其他人确实无辜的,若是在家中好好的过日子,忽然一天,祸从天降,他们冤不冤?
尽管如此,钟离尘依旧是懦弱无能的,如果是他,这二十年,有无数个机会能让德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