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离开汴京的时候,心里真的很沉重。
虽说主子对他还算不薄,但他心里有数,往后的结果如何,还要看自己的表现。
但经过了这件事情,主子显然对自己的信任已经大幅下滑。
明州其实还是很不错的,比起苏东坡发配的惠州要好上很多。
就算从此政治生涯就此结束,那也是结束在山明水秀的明州,即便埋骨于此也不会很遗憾。
高澄如是安慰着自己,同时也在回避一个事实,俺就是居然没有人来送自己。
虽说他自己在垂拱殿上的表现将自己推向了谷底,但好歹还是有几个关系过得起的兄弟。
但现在这些兄弟一个都没有出现,实在让人寒心不已,高澄叹了口气。
“东家,前面有一处十里亭,要不歇息一下再走?”
高澄点了点头,人或许没事,但拉车的骡子多半已经乏了。
“也罢,先歇歇脚,让骡子啃会儿青草,咱们再出发。”
稍稍赶了一刻,一处残破的十里亭出现在了视线中。
高澄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和这十里亭简直就是绝配。
亭子过些年多半有人休憩,可自己真有点前途未卜的意思。
高澄跳下马车,正要走进亭子中,却发现
亭中一人头戴巨大的斗笠背对自己的方向而坐,或许也是一过路人。
他现在可没心思在意这些,也就看了一眼,便在此人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还没打开自己的水葫芦,只举得一股酒香传来。
他抬头多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脸被斗笠遮盖得严严实实,手中握有一个晶莹剔透的玉杯,正在自斟自饮。
石桌之上,另外还有一个玉杯,里面已经倒上了酒。
高澄稍稍有些诧异,估摸着这个公子大概实在等人。
他正要打开葫芦喝口水解解乏,公子突然开口说话了。
“萍水相逢,无缘也是缘,恰好杯子也带了,不如请你和一杯如何?”
高澄一笑,听声音似乎有点耳熟,他也不在意。
“无缘也是缘?这话说得好,也罢,感谢兄弟相邀。”
高澄说着,拿起那只盛满酒的玉杯一饮而尽。
细细品味,酒气醇而不腻,居然不亚于樊楼的梨花白。
难怪对方用玉杯来盛,显然这不是一般的酒。
高澄正觉得有些惊异,对方指了指一旁的酒壶,示意他继续。
高澄也不谦虚,自己都成天涯沦落人了,何必在意这些小节。
第二杯下肚,他总感觉这酒的味道似乎有些熟
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兄台,此酒是汴京城沽售而来?”
高澄试探着问道。
“那是自然,眼光不错啊。”
高澄一笑,接着问道:“兄台可否告知,沽自哪家酒楼?”
“你先说说,此酒比起樊楼梨花白如何?”
对方不回答高澄的问题,反问他。
“这,似乎只是略逊一二,或许旗鼓相当。
在下诸事繁杂,在品酒一道不甚通晓,兄台见笑。”
高澄有点摸不清楚对方的来头,回答得很是谨慎。
“到底是略逊一二,还是旗鼓相当?”
“旗鼓相当吧,兄台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此酒优劣如此执着?
还有此酒到底是何处沽得,我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高澄此事越感觉到纳闷,总感觉处处透着诡异。
“高通判看样子去过尉迟酒楼或是百日醉正点吧,此酒正是从汴京沽得,百日醉而已。”
大斗笠下面发出一声畅快的笑声。
“你,你到底是何人?”
高澄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这显然不是萍水相逢。
斗笠掀开放在了一旁,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高澄其实已经猜到了五六分,但现实却告诉他,他的猜测完全正确。
“钟侯,你
在此,就是为了戏耍于我吗?”
高澄一个激灵,站起来身子。
他怎么都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自己的大对头钟粟。
“高通判误会钟某了,这怎么能说是戏耍呢?
钟某今日在此,正是特地来送高通判的,高通判不要误会。
坐,先坐下,美酒不可辜负啊。”
钟粟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让高澄更加琢磨不透。
但一阵短暂的吃惊之后,他缓缓坐下。
既然面对的是死对头,不敢对方想干什么,不可输了阵仗。
经历了前一阵的惨败,他也算痛定思痛了一番。
自己现在都混到这个地步了,有什么可怕的,哪怕刚才喝到的是毒酒,那又怎么样?
不对啊,难道真是毒酒?
想到这里,高澄不由自足地摸了摸肚子,然后目光迅速落在了杯子上。
很快他又举得这么做有点失去了风范,立刻又恢复了正常。
但钟粟此时正在观察他的变化,又岂能放过这些细节。
“高通判,我钟粟即便再胆大包天,也不至于光天化日之下毒杀当朝一位通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