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晓风眼里,地上的这个人始终都是自己当初最先认识的样子,不管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年龄,所以对他的称呼最后还是习惯于一开始的名字。
“你啊……”
尽管晓风的语气很平淡,像闲话日常一样随意,但是风无垢还是听出她的隐藏之意。她又心软了,明明知道自己对叒木有杀心,明明也清楚这个人绝非善类,她却还是忍不住要多问一句。
明知故问,就是因为她动了恻隐之心,不想赶尽杀绝。
新添的伤再次勾起她不堪回首的记忆,触碰到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激活了她的天性,让原本伪装成冰冷的心露出了炽热的本质。
或许是看在她伤势严重的份上,这一回风无垢只是无奈又怜爱地叹了口气,没再多言。
他隔空解开叒木半边身体的穴道,用行动给出自己的决定:“留他一命也好,日后或许可以当个人证。”
命可以留,但是自由就会成为奢望。短期之内,叒木多半要去跟裴柳作伴,活在暗无天日里。可就像他说的,叒木这条命还有用,人可以不杀,却也不能放任他离去。
“人证?”晓风内心对人证早已不抱任何希望,她开始明白只要是人就会说谎,人说的话才是最不可信的,不过难得风无垢让步,她也不好驳他的意思,“你安排吧。我只是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惩罚。”
“也对。”
宫土回来的时候,同行的还有其他三位护法。
商火和徵木按照风无垢的吩咐将叒木带回无昼谷看管,而羽金则留下来和宫土一起在明处保护晓风的安全。
木屋里的软垫和毯子都被平移到了宽敞的马车里,食物药品一应俱全,还有几本书以供消遣。
风无垢安顿好晓风之后,朝着宫土和羽金叮嘱道:“我先行一步,大小姐就交给你们照顾。若有差池,后果不用我多说。”
他一向不喜欢把所有牌都摊在明面上,所以注定不会和他们同行。
宫土与他核对好此行的联络方式,收好他留下的幻影弹,再三检查无误之后,沿着既定的路线出发了。
他在外,打扮成车夫的样子赶车,而羽金则守在车内陪伴晓风。
正面相对,晓风这才发现羽金竟然是个长相清秀的姑娘。她出于好奇忍不住盯着羽金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姑娘长得精致漂亮,有一种让人看了觉得十分舒服的气质。
羽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垂下头恭谨地问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她的声音很粗,低沉且沙哑,乍听之下很像男子,这大概也是晓风一直认为她是男人的主要原因。
晓风自知失态,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没事,就是意外你原来是个女儿家。还长得这么好看。”
羽金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礼貌性地扬扬嘴角以示对她赞美的感谢。她没有多言自己的情况反而说道:“大小姐有伤在身,这一路必是有需要人贴身照顾,谷主担心宫护法一个男人不方便,特地命我来服侍。”
又是一套给风无垢拉好感的言辞,晓风听完一句就直接喊停。
“好了好了,你不用在这儿跟我讲你们的谷主有多么贴心有多么细致有多么关心我,也不用说他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样子的,他对你们是好是坏都不影响他在我这里是不可原谅的人。他让你来,服侍也好,保护也好,监视也好,你随意就好,反正你看我现在跟个废人没有多大的区别,掀不起任何风浪,放心。”
她说了那么多,羽金耐心听完之后,只回了她一个字:“是。”
这一个字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宛若一个没有思想的机器,和那些鸢使似的机械般应答。
晓风不确定是羽金天性冷淡,还是后天被风无垢训练成了这个样子,但是看宫土和魑魅魍魉的性情,她总觉得能成为风无垢心腹的人不会是个傀儡般的存在。又或许,她的冷淡是因为自己说了风无垢的坏话?
她那么想着,却不再多问一嘴为什么。只是车子就她们两个,不制造出一些声音她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多大了?”想来想去,她好像也没有太多有实质意义的话题。
羽金愣了下,大概是连她都没料到晓风会突然这么一句。
“十,八。”
芳华正茂的年纪,是晓风被永远留在三年前的美好。看着跟自己性情完全不同的羽金,她竟然也会忍不住感叹那些无法挽回的过去。
“真好。”
羽金掀开帘子找到太阳的位置,稍加估算时辰,拿出一盒子的瓶瓶罐罐:“大小姐,谷主交待过您的伤要按时上药。”
晓风撇撇头,示意她不用客气,反正自己瘫在车里,想拒绝别人的帮助都没有合适的理由。
但是,有些事她觉得有必要提前给眼前的小姑娘预警一下,免得吓到她。
“有言在先,我的伤很重,你别害怕。”
“是。”
又是那么冷冷淡淡的机械回应,看样子羽金还没意识到晓风这句提醒背后的深意。
羽金准备好要用的东西,按部就班解开固定她手臂的带子,小心翼翼褪下她的半边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