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宋氏早起刚刚梳洗打扮完,就有客来了。
“小夫人,崔家二小姐来了。”丫鬟进来禀报。
“请她去如意阁吧!”宋氏道,“一会儿这屋子里要换纱窗,坐不得人。”
三月末开始飞柳絮了,纱窗上没两天就粘了厚厚一层,隔几日就要换下来清洗。
如意阁是水阁,四面有门窗,用一道拱桥连着主楼,春夏季待客很合宜。
崔宝珠爱穿红的,今日依旧是一身红衣,头上戴着粉蝶扑花的冠子,模样倒是看得过去,只可惜不够白净。
宋氏见了她极亲热,笑道:“我昨儿还和她们说这几日怎么没见你,怪想的,可巧你今日就来了。
前儿他舅舅给我送来了些新茶,正好邀你一起尝尝。”
“小夫人可太偏着我了,”崔宝珠更是笑意盈盈,“天气热了,我绣了柄团扇给小夫人。绣的不大好,若不嫌弃,将就着用吧!”
“你也太谦虚了,谁不知道崔二姑娘最是心灵手巧,多少人都夸赞呢!何况这团扇最见功力,可不是一般人敢上手的。”宋氏与人说话从来都是抬高了说,把对方捧得心满意足。
“听说小夫人前几日病了,偏巧我家里有事,没能来探望。”崔宝珠说,“今日见着您觉得清瘦了些。”
“没什么大事,已经好了大半了。”宋氏轻描淡写地说。
崔宝珠带来的丫鬟被流云拉着去逛园子了,来的都算客,丫鬟也要招待。
“论礼我一个外人不该谈论你们府里头的事,可我瞧着你们太太实在有些不像。”崔宝珠喝了口茶说,“那一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处处给你没脸。”
“谁叫人家是正头主母呢,我一个妾室,哪敢与人家争锋?”宋氏依旧是那副和蔼面容,语气透着几分无奈,“这不嘛,过几日太太就要请你们了,我可得叫他们好好准备着。”
“她这分明是要借着大伙儿的光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偏不来,难不成她还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着我来吗?”崔宝珠不忿道,“最好是跟各位都说说,能不来的都不来,晾着她!看谁没脸。”
“别呀!”杨婆子赶紧阻拦,“这样她又会把所有过错都赖在小夫人身上,说是我们故意叫人不来的。”
“那也不能就如了她的意呀!这样她只会越发逞能,要把小夫人置于何地呢?”崔宝珠对宋氏称得上是披肝沥胆,“她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这么多年这府里的事哪有她经手的,还不都是小夫人操持。”
“崔二姑娘,你说得再对不过了,只可惜我们小夫人心善、性子软,再加上她有那么个身份,可不就只能让她拿捏了。”杨妈妈愁容满面,但又无可奈何。
“好了,别说了,咱们家的烦心事何苦让人家跟着费神,太不是待客之道了。”宋氏强颜欢笑,“二姑娘,你再吃杯茶,这茶倒真是极好的。”
宋氏和崔宝珠说了好一会儿话,又留她吃饭。
崔宝珠推辞了,说自己来了好半日也该回去了。
宋氏便让杨婆子送她出去。
“二小姐,慢着些。”杨婆子恭恭敬敬地陪着崔宝珠往外走。
“杨妈妈,东院老太太和大夫人……”崔宝珠欲言又止,脸颊也有些羞红。
“还要等上些日子才回来呢!”杨妈妈了然地看着她,“放心,二小姐的事我们小夫人一直都放在心上,只是总得找个合适的时候才能把话透过去。”
“我也不是……”崔宝珠欲言又止,“不过是问一问……”
原来崔宝珠看中了宫家大房的二儿子宫予安,她的心事哪能瞒得过善于揣摩人心的宋氏?
“不过嘛你也知道,大房这两位少爷都是立意要有了功名之后才娶亲的。”杨婆子陪着崔宝珠慢慢走着,“明面儿上是不会说亲的,不过只要两下里有了意,等上个一二年也没什么。”
她的话让崔宝珠的心一会儿浮上来,一会儿沉下去,犹如吊桶一般。
可她终究是个年轻姑娘,许多话都因为害羞说不出口。
“反正啊我们小夫人是相中你了,常跟我们说你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贤内助,”杨婆子不吝奉承,“自当为你尽力。”
崔宝珠当即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其实她这么心急找婆家并非不知廉耻,而是有实在的苦衷。
她亲生的娘没了,父亲后来又续了弦。这位后母很是得力,不但把内宅打理的井井有条,还帮助他父亲在仕途上攀扯逢源。
可他们家终究是根基浅,虽有些钱,和真正的富户比起来实在不够看。
因此只能想旁的法子讨好上官。
她贴身的丫鬟无意间听到后母与人商量,想把她嫁给凤仙侯的傻儿子。
如此就结下了一门贵亲,凤仙侯家一定会拉她父亲一把,毕竟京城中有些门第的人家都不愿把女儿嫁给傻子。
崔宝珠惶恐无地,自然想找个人来帮自己。
可放眼望去,一奶同胞的大姐已经嫁人且不在京中,除此外家中竟无人可商量。
而她相信宋氏是个好人,而宫予安又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值得托付。
如果能与宫家结亲,想来也能抵得过嫁给凤仙侯的傻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