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父亲看不得百姓被活活饿死,在门口开粥棚救济穷苦。
百姓感恩,有心者建石碑颂扬昭信侯。
大概也是在这时候官场中流传出昭信侯功高盖主的言论,幸好老皇帝信任,这言论并未对云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救灾的事情,一直到府中存粮用完,还未好转。
于是云家以巨资购粮,继续施粥。中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云家的粥居然喝死了人。
最后虽查明是米买回来的时候就有毒,但同时有孩童唱出新民谣,大致的意思就是云家仗着皇帝偏袒,明目张胆害死了人。
也是在这时候,云家逐渐失了民心。
到后面云家被灭门,拍手称快者居多。
如今细细想来,云舒然觉得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就是太子。
云舒然不是没想过提前屯粮,但是百姓私自屯粮是大罪,被发现了,又是新一轮的万劫不复。
听云舒然讲完上一世的事情,云御南双拳紧握,青筋暴露。
视忠诚如臣如猛兽,视百姓如草芥。
这样的人坐上皇位,是天下之大不幸。
云御南沉吟片刻:“百姓有灾,父亲断然不会坐视不理,云家要想完全辟祸,恐怕要找临安王。”
百里槿手下精锐不少,要暗中养下这样一帮人,肯定有固定的粮食来源。
他去屯粮可比云家方便多了。
云舒然听到‘临安王’三个字就想起了那日他说的话,‘这人情三日之后我向你讨回来。’
一想到这个云舒然又觉得百里槿非常地莫名其妙。
她想了想,好奇地问:“哥哥,临安王一直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吗?”
“哈?”
云御南摸着下巴思考,他和百里槿年少相识,说一句情同手足也不为过。
不对,情同手足这个词用在他身上不大合适。
百里槿的手足都想让他死。
他印象中百里槿一向是事事有章程,步步有谋算。唯一一次莫名其妙好像是,在云家书房的那一次。
他让舒儿尽早和离。
“临安王一向稳重,并非莫名其妙之人。”云御南顿了顿,补充道:“并非一直是莫名其妙的人。”
云舒然了然地点点头,不再过问。
云御南重新坐回窗边,突然转了话头:“合离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为兄已经准备好替你舌战群儒了。”
女子和离那都是要开祠堂,请长老,两个家族的人坐下来相互喷一通口水的。云御南想起成亲时傅家长老那副尖酸嘴脸就觉得难缠。
为此,他特意留意了京城最刻薄的妇人是如何骂架的。
那话语,那腔调,听得他宁愿去打十场仗也不愿意对上这样一位妇人。
秀才怕兵,兵怕妇。
真理。
云舒然没好气地推了云御南一把:“你怎么比我还着急,快了。”
傅家的未来已经没有了,也不会再有。
剩下的就是傅文渊。
云御南嗑瓜子的嘴忽然停下,死死看着楼下。
云舒然几步走到窗边往下看,街道上,春风得意的两人骑着高头大马。
傅文渊和同行的官员外派归来,相比出门时皮肤黑了点,气色却好了不少。
后边跟着同行的护卫,四个护卫分走在一辆被灰色粗布覆盖的木板车左右,灰布被几个箱子拱起,这倒是与去时没有区别。
想来是沿路只收了银票,没有要金银玉器。
云舒然拍拍云御南紧绷的手臂,眯起眼睛,目光追随逐渐走远的马匹:“他还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我得回去迎接傅大人回府了。”
云御南勾起唇角,不知道傅文渊回去之后知道自己亲生儿子完全废了会是什么样一副表情。
云御南心情大好,叫了一大桌子菜,硬拉着云舒然大吃一顿。
云舒然回到傅家的时候傅文渊还未述职归来,她特意去敲桂萱堂的门。
傅老太太原本不愿意出来见云舒然,一听见是傅文渊回来了,又哭又笑,像是受了天大的苦难,终于迎来了救世主。
久不见太阳的傅老太太脸色很苍白,走起路来拐杖的声音很大。
傅文渊还未翻身下马,傅老太太由黄嬷嬷扶着,噙着泪上前:“回来了,回来就好。”
久不见家人,傅文渊也早有思乡之情。
见到至亲,眼睛有些酸涩。
傅文渊的目光从傅老太太的脸上移到云舒然脸上,云舒然这般爱他,许久未见怎么还是冷得像一块冰?
他看她,她的眼神不躲闪,不羞怯,不喜悦。
可以说是没有一点感情,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对,比这还不如,像是在看一个物品。
傅文渊只当云舒然是演技进步了,一会两下没人的时候都不知道会有多黏人。
他的目光触及傅振元的时候闪过一丝厌恶,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他恭敬地喊了一声:“父亲。”
“回来就好。”傅振元见到有出息的傅文渊,故作厚德地拍拍他的肩,“你给傅家光耀门楣了。”
傅文渊身子略微倾斜,滑掉肩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