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前行,车轮碾压过细碎的石子路,发出轻微的声响,
似乎是察觉到了云舒然的目光,百里槿刻意扯动缰绳与马车隔开一段距离。
男子的身影在云舒然眼中逐渐变小,小小的马车车窗几乎能将他上半身完全框起。
一阵凉风帘子将完全扬起,风将花草的清新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奇特气息扑向云舒然。
这股奇特气息给云舒然一种怪异的熟悉感,像是来自记忆深处又像是来自水月镜花的梦,既缥缈又深刻。
不等她将这异于平常的感觉抚平,她澄澈的双眼蓦然撞进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
她不是寻常小女儿家, 不会因为一个对视就心神不宁。
可那双眼中一闪而过的炽热像火炉,烫得云舒然立马收回视线。帘子恰到好无力地垂下,将两人再次隔绝,避免了尴尬。
云舒然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思考今日起这件事来。
学子围堵傅子睿是偶然,百里槿恰好出现救下了小公爷,救完人之后他明明可以将人送回国公府就脱身出去的。
为何非要过问赔罪之事?
百里槿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楚国公是太子的人,他这样大摇大摆带着她过去是想要做什么?
这人真是奇怪,每一次出现,说话做事都让她琢磨不透。
想不明白就是知道得不够,云舒然索性不再想,端看百里槿到底要怎么做。
小公爷被百里槿的人送回国公府的时候,楚国公夫妇来不及心疼儿子就被一股强烈的恐惧侵袭。
太子跟这位二皇子可不融洽,自从陈家被抄家之后,太子党有不少人心思都活络了。
太子的疑心随之生长,前一阵子他以雷霆手段杀鸡儆猴,这才将那些想往外伸的手一个个全都拍回去。
思及此,楚国公的心霎时间被名为不安的藤草爬满。
太子若是因此怀疑他们的忠心,国公府岂不是岌岌可危。
毕竟太子可不会念旧情。
当他们听到百里槿还要亲自带着人来给他们致歉,两人差点当场就给跪下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想求他别来。
人还是来了,楚国公夫妇勉强堆砌起笑容,立于门扉之前恭候。
“见过王爷。”
两人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紧绷。
“起来吧,人我给你带来了。”百里槿声音平和,并未下马,立在一旁安静等候云舒然下马车。
马车之内,云舒然面色沉郁,眉头紧锁,她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押解的犯人。
车外皆是身份显赫之人,她只得收敛起心中的不满与抵触。
轻叹一声,她伸手拍了拍身旁傅子睿颤抖的肩膀:“下去吧。”
傅子睿的眼眶泛红,泪痕未干,带着几分惊恐与不情愿,他缓缓迈出马车,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楚国公夫人一眼瞥见傅子睿,眼中怒火中烧,仿佛有千百道利箭欲射而出。
若非这小子,她的爱子怎会无端受惊,临安王又怎会突然造访,搅得府邸不得安宁。
她暗暗发誓,定要让这傅子睿铭记今日之教训!
楚国公见临安王迟迟没有下马,他适时上前,拱手道:“王爷,外头喧闹,不如进屋谈。”
“本王还有事,就先回去了。”百里槿淡然一笑,轻轻拉动缰绳,马匹随即调转方向,踢踏而去。
一阵浓烟让楚国公障目,临安王究竟是要做什么?
待那人的身影彻底隐没于街巷的拐角,楚国公缓缓收回视线,其目光中流露出一抹不容忽视的傲慢,轻蔑地掠过身旁静立的两人。
他的眼神在触及云舒然时瞬间凝聚,瞳孔微缩。
他慢慢眯起眼睛,原来是拐着弯想让国公府跟昭信侯府对立啊。
他看见傅子睿时眼中满是愠怒,声音冷冷地说:“请吧。”
一行人进入国公府,拐过仪门后踏上九曲连桥。桥上柱头雕刻栩栩如生的莲花看得傅子睿眼都直了,莲花花心以黄玉镶嵌,这就是父亲常说的权贵吗?
云舒然脚步平稳地穿梭在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这里的每一砖一瓦皆透露着钟鸣鼎食之家的非凡气派。
楚国公夫人用余光暗暗观察其云舒然来,只见她举止端庄,目光平和,府内一切于她而言似是最平常不过是东西。
长廊蜿蜒,一幅幅名贵的字画随着云舒然的脚步缓慢后退,名画就简简单单挂在墙上任凭风吹日晒。
云舒然垂眸,楚国公府跟着太子还真是富贵有前程啊。
云舒然的淡然,让一旁的楚国公夫人暗自点头,心中赞叹。
果真是云家嫡女,气度非凡。
而反观其身旁的傅子睿,眼睛里的贪婪与失态就这么赤裸裸流出来。
夫人心中生出了几分不屑,心中暗道,小门小户出身,终归是上不得台面。
思绪飘回,楚国公夫人忆起那些关于云舒然与傅子睿不和的传言,心中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若非两人关系紧张,云舒然又怎会任由他如此失态而不加约束?
原本左右受制的心忽然就有了计较。